刘难死后,整个网络再次沸腾了。
【这么脆弱吗?果然是个娘们,这就受不了了?装成男人的样子也不成气候,假的就是假的。】
【什么叫装成男人?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了只有男人才可以留短发、穿宽松休闲的衣服?】
【女人不穿裙子、不留长发还算什么女人?】
【女人社会地位低自古如此,有什么可争辩的?要我说,现在的女人都被捧得太高了,才不知道天高地厚!】
【天天嚷嚷着男女平等,你们女人敢平等吗?一旦真的平等,女人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要平等,又要尊重。真是可笑得很!强者需要别人给他们尊重吗?】
【在我们老家,河里溺死的都是女婴,从来没见过谁家生了儿子溺死的。】
【违法犯罪的事情还来这里炫耀吗?你很刑啊!敢不敢报一下自己的地址?】
【法律只能约束人的行为,却改变不了人的想法,在婴儿时期就被溺死,还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受尽折磨长大,这两者还真看不出哪个更好。】
污言秽语,物种的多样性被这些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难的父亲在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时,第一反应不是要看女儿的尸体,而是询问女儿有多少遗产。
当得知刘难将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的时候,他开始破口大骂,甚至在警局就开始动手。
其言行丑陋至极,不忍直视。
南盼弟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期盼着自己的命运会有所转折。
在得知妹妹自杀的消息后也是丑态百出。
她觉得妹妹这么有钱,只要随便出一点就可以解决困境了,何苦要自杀呢?
难道妹妹是死也不肯让自己过得好?
一直处在绝望中看不到希望的人有可能不会疯掉,但是得到过希望又被打入地狱的人一定会疯。
南盼弟疯了。
走马灯结束,刘难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场景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与其说是看开了,不如说是算了。
她一心求死,也没有给自己的亲人留下任何东西。
这些人,与其说是她的亲人,还不如说是折磨她的恶魔,是她短暂一生所有苦难的来源。
付乘月对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说完,我们就到了一处高塔。
这座高塔足足有几十米,人站在顶端向下看都会觉得头晕目眩。
高塔周围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这座高塔呈圆筒状,整个塔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和腐烂的臭味,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尖叫。
那尖叫声音调极高,像是婴儿的声音。
我捂住口鼻向塔中看了一眼,险些没有站住。
塔中全是各色各样的婴儿尸体,底部大约都是白骨,数不尽有多少,但根据最近的婴儿尸体判断,这尸骨至少有二十多米高。
从上面的未腐烂的尸体和已经化为白骨的骨盆结构来看,所有婴儿尸体都是女婴。
她们被丢在这里,如同一场活埋。
或许比活埋还要痛苦。
刘难看到这些尸骨突然大笑起来,但她的神情充满着悲愤:
“哈哈哈,看到了没?生而为女,就是这样的下场!要是我也是一出生便被丢在这里,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付乘月没有反驳她:“确实如此,但她们也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刘难的表情更加夸张了,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抗?我要如何反抗?我反抗得了吗?”
“你已经做出了反抗了,不是吗?”付乘月说,
“只是这个反抗代价太大了,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爱你,于是你连自己也不爱了。
如果女性只能活在被爱的世界上,无论她的地位被抬得多高,她们也永远无法摆脱困境。
你的身体从牢笼中逃了出来,但心却一直困在那里。”
刘难整个呆在原地,她的心中一定有过坚定的时候,否则便不可能在不足十岁的年纪就能从家里逃出来。
但她心中某个角落一直是怯懦的、自卑的。
这种怯懦和自卑伴随着千千万万受着压迫甚至迫害的女性。
它们是枷锁、是桎梏,把女人困在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牢笼中,无法超脱,渐渐地,连挣脱的勇气也失去了。
刘难瘫坐下来,不知是不是在后悔没有继续抗争下去:“你带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付乘月蹲下身来,眼睛直视着刘难:“我想请你帮帮她们。”
刘难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大约是觉得不可理喻。
要一个被苦难折磨的人去帮一群比她更苦的人,这狗屁道理真是虚伪至极。
但是她还是开口询问了:“如何帮?”
付乘月于数日前发现这里,他尝试过:以一人之力无法超度这里。
这座高塔叫万女窟,大概有数千年的历史了,为一名术法高人所造。
其目的便是让置身其中的女婴再也无法轮回转世,或是化为恶婴报复,这样男婴的出生自然会变得多一些。
若要超度这座高塔,需要阳身阴魂,即一个纯阳男身,一个纯阴女魂。
这一人一鬼,需得绝对的自愿方能保证术法的成功。
刘难自裁,再无投胎的可能,地府也不愿接收。
她因为女身,生前受尽折磨,有可能愿意帮助这群女婴投胎。
刘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我自是没有问题,反正已经死了,都是魂飞魄散,做点好事还正好。倒是你们到哪里去找一个甘愿牺牲的男人过来?那可是得一个活人!”
付乘月道:“你只回答我愿不愿意即可,其他的是我的事。”
刘难收起了脸上的嘲讽,问了句:“为什么?做了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无他,心安而已。”
刘难看了看付乘月,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付乘月向刘难伸出手的时候,刘难愣了一下,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反握住她的手,付乘月认真地对她说:“这是你最后后悔的机会了,只要跳下去,万鬼噬魂会把你的魂魄撕碎。”
刘难笑了,罕见的轻松自在。
“我还是第一次牵男生的手呢,原来也不讨厌,走吧。”
付乘月温柔地笑了一下,将刘难拥在怀里,下一刻就直接跳进了万女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