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得越来越慢,双腿似有千斤重,体力已经透支了。
还好,付九铃此刻应该是失了神智的,不然,他应该放下木桩,过来掐死我。
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样的攻击。
付乘月已经全身是血了,楚玉安后背上的犄角也被掰断了一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剧烈的疼痛从右侧小腿传了过来,付九铃拿着木桩狠狠地撞了上来,我瘫坐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
胸口的月照泛着微弱的光,借着它,我看见了付九铃脚下,我找了许久黄色符纸。
我挣扎着起来,用力撞向付九铃,他被我撞倒在地。
拿到了符纸,沾上自己的血,我爬到付九铃身边准备将符纸贴上他的额头。
但我低估了他的力气,也高估了我自己的极限。
我的手距离他的额头很近,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的额头。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一捏,我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
手臂已经伸不直了,此刻我浑身上下唯一没有被钳制住只有我的脑袋!
我反手将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付九铃的额头!
他终于不动了!
我成功了!我终于依靠自己成功脱险了!
没有被动地等待别人的救援,单凭自己的力量赢了!
虽然十分狼狈,但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缓了一会,头晕得不行,但还是忍着肩上剧痛将外套脱下来,把付九铃的头包好扎紧。
对不起,付爷爷!但我真的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等此事过了,我再给您磕头赔罪吧。
我靠在石块上休息,过了一会发现肩伤没我想象的严重,还是勉强可以动的,只是疼得厉害。
楚玉安不愧是活了两百多岁的老道,招式凌厉,并没有因为战斗的延长有丝毫的减弱。
付乘月则不一样,他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不过眼睛里阴冷的杀意没有消减半分。
付乘月被楚玉安一掌拍在半山腰上,重重地摔下来,起不了身了。
我想爬过去,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能如愿,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感觉那么远,远到我永远也到达不了。
而且即使能过去我又能做什么呢?看清楚他怎么死吗?
楚玉安弓着身子,准备给付乘月最后一击。
付乘月眼神一变,右手直接按上楚玉安的面门,大力地向外扯。
一个狐狸脸的怪物被他从楚玉安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扯出来,显然就是乘黄。
在扯出来的过程中,付乘月手臂上的皮肉一点点爆裂开来,乘黄被全部扯出时,整条手臂已经变成了白骨。
付乘月把扯出来的乘黄扔在了我前面不远处,那畜生浑身是血,背上的犄角只剩下一个,它啊,啊地叫着,声音像小孩子一般。
这是怪物在求饶的时候最常发出的声音,想以此求得敌人的怜悯。
被扯出乘黄后,楚玉安的身体立刻就失去了生机,萎缩成了一具干尸,跟长青观下的那些一样。
付乘月也失去了意识。
我重新握住木棍,一点点挪到乘黄的面前。
它哀求地看着我,小声地叫着,样子有些像我曾经养过的小狗。
那只狗曾是我孤身一人在南方没有疯掉的救赎。
它越叫我越是觉得可怜,抬眼看见四周死的死、伤的伤,又觉得对这畜牲生出怜悯的自己可笑至极。
一只活了千万年,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性命的怪物,凭借着不入流的演技,就妄想逃脱制裁,妄想!!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砸向它的头,一下又一下,直到它的身体没有了呼吸的起伏。
失去了生机的乘黄化作一股黑色的雾气,渐渐消散了,留下一截半个小指大小的东西,有点像它背后犄角的缩小版。
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我还是小心地把它收好。
解决了乘黄,我又爬到了付乘月的身边。
他的右臂没了,只留下没有温度的白骨,但伤口没有继续流血,呼吸、心跳也都还在。
我精神松懈下来,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村长的家里,躺在我第一天来时睡觉的地方。
我的右腿用夹板固定好了,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上了药。
付乘月就在隔壁,右臂已经完全恢复了。
村长付十三进来,见我醒了,细心地给我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让张月梅给我端来一碗粥。
那粥是白米熬的,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是难以拒绝高糖食物的诱惑的。
粥里面还有细碎的肉末和葱花,特别香,我连吃了两碗才停下。
付乘月到下午才醒过来,除了脸色不好,倒没什么大碍。
他也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看得张月梅甚是心疼,偷偷地背过身去抹眼泪。
三天后,村长带着村民们上山收拾道观,付乘月也去处理他爷爷的尸骨。
我废物一般躺了三天,骨头都麻了。
肩膀没那么疼了,我就拄着拐到村子的外面溜达,在一处湖边找了个略微平整一些石头坐下。
来了这几天,竟然没有好好地欣赏这里的景致,真是暴殄天物。
湖水呈翡翠一样的颜色,在黄昏的笼罩下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水晶膜布,风吹一下,那水晶碎开,闪耀着光芒。
近处可以看见湖底的水草,鱼虾在水里摇头晃脑,悠哉悠哉,一派惬意的景象。
湖的对岸就是玉溪山,山顶有一处溪水一路流下来,在底下汇成这片湖泊。
从上面看就像是一个圆形的玉石,所以取名叫玉溪村。
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灵气充沛,能够孕育不少宝贝,难怪廉长青不肯将道观搬到别的地方。
道观不大,村民们整了一整天就下了山。
晚上村长家的院子里热闹极了,一起喝酒、唱歌,有的兴致来了还要唱上一曲,唱完了其他人也不吝啬掌声。
除了我这个瘸子,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也会轮流进厨房帮忙,女人们也能聚在一起聊聊家常。
真好,我有点想在这里养老了。
告别的那天,张月梅又哭了,这次村长也没有阻止她,他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他把我们送到路口,掏出了一个用麻布包起来的东西,说是两本书。
这两本书是从付九铃烧的那堆里抢出来的,他留着也没什么用,让付乘月带着留个念想。
他再三嘱咐送我们去镇里的大叔,一定要小心地开车,慢一些不要紧,千万别把我的腿再跌伤了。
我的腿下边垫上了软垫,一路上骑三轮的大叔也没有起飞,时间比来的时候慢了三倍不止,只是屁股还是被颠麻了。
路上的景色跟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但看风景的人心思却不一样了。
我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想问问付乘月,思绪没有一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