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雯的事情，家里一直隐瞒得很严实。
可一个月过去了，听不到孙女的任何消息，张老太太还是发现了端倪。
当她知道寿辰上命案的主人公是自己孙女的时候，一下子晕了过去。
在ICU室插着氧气。
“秦翘怎么样了？”章时迎有些落井下石，她可没有半分对手下败将的怜悯。
李一羽神秘地笑了，“她还能怎么样，你爸还有你哥不会放过她的。就算张晨雯是自己作死，他们也会觉得是别人陷害了自己的亲人。”
章时迎背过身去，简约的黑色大衣让她格外冷漠。
今天她还穿了条灰色的阔腿长裤，细跟的鞋子拉高了她的身材比例。
“你就不怕我有一天也这么对你吗？”她声音透着冰冷，冬日寒冷刺骨，她的脸庞在冷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眼尾抬起，香烟在她嘴边就像是个艺术品。
“我不怕，如果我敢算计到你头上，那就是罪有应得。”李一羽分明是笑着，声音中有些不可思议的认真。
向前一步，走到她身边，他的手指透着冰凉，拿走她嘴边的香烟，唇与手指一瞬间的触碰，冰冷与热烈的碰撞。
他把剩下的半节烟放进嘴里，笑着看向她。“少抽点，抽死了别人可只会幸灾乐祸。”
章时迎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也抽烟。
可她不会去问。
“有人怀疑你吗？”
李一羽有些担心，毕竟她与张晨雯关系之前那么僵硬，现在张晨雯出事了，很容易有不好的联想。
就在他以为她要否认的时候。
章时迎看向他，笑容莫测。“他们当然会怀疑的。毕竟我和张晨雯关系本来就不好。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我本来什么都没做，顺水推舟罢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怀疑，甚至不会去求证。如果死的人是我，也是一样的，他们的亲情太伟大了，不会为了死人破坏亲情。”
章时迎的话无比讽刺。
就好像当初他们丢了女儿，为了亲情找了一个替代品，为了所谓的亲情会选择性牺牲，牺牲谁不重要，只要他们的生活不会发生变化就好。
章时迎薄凉地说着，依然笑着。
李一羽不知该怎么安慰。“你还有我，你放心。”
章时迎只是笑着，听不出她心中的声音。
张晨雯死亡的半个月后，家里已经恢复了欢声笑语。
老太太对着自己的镯子打量半天，是她大寿的时候儿子送的，正宗的翡翠玻璃种，透得很。
郑闵翻看着各类美术作品，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张宇打完电话后，调侃：“你现在可太忙了，比我和儿子忙多了。”
张晨旭听到自己的名字，笑着说：“爸，你们说你们的，可别带上我。”
章时迎回老宅后，发现他们振作得很快，就像从来没有张晨雯这个人。
“迎迎，这周没啥事吧，帮妈干些美术馆的活儿，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张晨旭随口问。
章时迎愣神，她抬头发现他们都望着自己。
“我这周要回趟老家，可能没办法帮忙了。”
郑闵接过话，“听你哥哥瞎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没问题的。”
“对了，你去老家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让章时迎很难回答。
似乎没什么事，最近什么也没发生。可章女士永远在老家睡着了，想回去看看，顺便给她过个生日。
“有点事，我回去给我老妈过个生日。”
瞬间没有人说话，可能在他们眼里，死人不配过生日，最多就是忌日的时候悼念一番，了结活人的念想。
晚饭后，张宇跟章时迎郑重谈了一次话。
“迎迎，我们尊重你对养母的感情，可你这么说话，你母亲会伤心的。”张宇眼角的皱纹一层层向上爬，他皱着眉，像是有些疲惫。
章时迎面带微笑，耐心听着。
客套的笑容就像冬日的阳光，明媚但是依然寒冷。
“我知道你跟我们没什么感情，试着接受可以吗，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张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章时迎还是笑着，突然她问道：“你们有没有后悔找到我这个女儿呢？如果当初没有找到我，你们就不用承受道德的谴责，心安理得的享受亲情的美好。可以我的出现，让你们原来安稳的生活有了裂纹，你们后悔了吗？”
张宇半天说不出话来，弱点被重击，内心的丑恶被撕开是那么痛。
他和妻子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某种意义上，他们宁愿没有找到她。
“什么都不用回答，我们是同样的人，血缘里自带的冷漠真是可怕。所以别劝我，我们这样的人心里有一点柔软，太难了。”
章时迎没有冠冕堂皇地找借口，她的话就像一颗子弹，打中了张宇不愿面对的丑恶。
“是啊，我们真是一样的人。”张宇重重叹了口气。他真正意识到，章时迎是最像他的人，比张晨旭心狠手辣多了。“冷血残忍，但是我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人，只是我想要迫切保护的人还活着，所以有了弱点。”
章时迎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睛看向他桌上的单人照片。
那是郑闵今年的照片，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年轻了，笑得那么灿烂，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很幸福。
“我答应你尽量不伤害你在乎的人。希望咱们都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章时迎那天晚上没有住在张家，她回到自己的房子。
李一羽也来了，应该说是回来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们又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活在了一起。
没有承诺，没有婚姻，甚至算不上是情侣，就这样生活着。
“张宇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她跟李一羽探讨。
甚至于今天她能答应张宇的请求，是看到了那张并不算年轻的照片。
“你难道不是吗？”李一羽反问。
就像是她的养母，去世了五年了，章时迎坚持每年回老家在那个小房子里给她过生日。
每次回去，都是亲自打扫收拾，她难道不长情吗？
章时迎没有再说，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她的心里有了一丝波动。
她说：“咱们一起戒烟吧？”
李一羽放下手中的杯子，半晌才回了句“好。”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章时迎对烟从来不只是依赖，还有她与自己内心的拉扯，身体与精神的战争。终于，她决定要好好生活，这让李一羽怎么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