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明白国公的意思了,只是下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国公。”
宋衡面带微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但是有话说在前头,要是问我宋家对你们的资助算不算一种计谋,那就恕我不能够回答,这种话说的遍数太多了。”
“朝堂上对此事的争论,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个结果,不要说您说烦了,下官也已经听烦了。
下官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做官难还是办案难。”
宋衡摇了摇头,“这种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又没有当过官,在刑狱之事上,也是个半吊子入门的水平。
相比较之下,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但是依照我的见解,这两件事情的困难程度,其实相差不多的,办案要求一丝不苟,做官也是一样的。
有很多前辈,其实会和你说这样的一句话,这天底下的好人太多,应该不会缺你这一个人的,但是我觉得,是缺的。
而且尤其是教你为官道理的人越多,也就说明越是需要有你这种道理。
当然,有些时候,别人的规劝也是好的,但是取决于你自身的想法,哪怕是别人觉得不好的路,你也要走下去,因为当你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你就要义无反顾。
知耻后勇是对的,可是一条路走到黑,也不是完全错的。”
“可是这世上有很多这种人是被指责的。”
宋衡点点头,“对的事情,别人的指责再多也无用。错的事情,就算没人说,也是错的。
你做的事情有对错,但是你没有对错,可能是个歪理,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但是不要把这个当做坏事的借口,你能够骗得了自己,骗不了世界和真相。”
“受教,大家都说您在读书上面也是颇有见解的,原本以为只是对您的恭维,没想到是对您的误解,您不仅是对读书有见解,更是对书上的道理融会贯通。”
“别和我讲这种话了,不是我觉得你说话不好听,是总听取别人对我的赞赏,有些太难让人接受了。虚心才是让人进步的阶梯,不虚心的话,其实对于我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太可取的。”
秦山源笑着说道:“您的年纪不应该有这种太过于自谦的想法吧,年轻人,不应该狂妄一些吗?”
“我身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了,大人也清楚,不管是齐国公的身份,还是我自己的文名,但是好在,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情太过束缚。”
秦山源有些不解,“您的意思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可为什么还要维护这种呢?”
“人总是在不断作茧自缚的,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是能够接受的事情,能够忍受的事,也不用管所谓的别人的看法,和值得不值得。
道理是在你心里的,是你学到自己身上,是你能够听进去的,而不是别人说了,你就把他当做真言的。”
秦山源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话放在心中。
等到两个人走到土窑的时候,衙役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宋衡本来是想亲自动手,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够这么做,就让刚刚赶到这边的仵作按照宋衡所说的事情去做了。
宋衡拒绝了秦山源让他离开这附近的好意,一直守在土窑前面,他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告诉齐年北这个消息。
“您居然不肯走,那我就在这里陪着您一起站着吧。”
“您还是打伞吧,我年轻,站着的时间长久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您的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我晒太阳。”
“您也打伞吧,虽然说您身体不差,年纪也摆在这里,可是您这副身体,要是出了问题,我怕陛下那边给我的脑袋上挂一把刀子。”
宋衡无奈地笑道:“陛下那边对我恩宠不假,可是也不至于随便处理一位做得还不错的朝堂命官。”
“我那些所谓的政绩,在陛下眼里,还不入流吧。”
“不,陛下对于官员的考核不仅只看一些大事上的决策,也看很多小事情。
这就和办案一样,要从细微之处去求得全貌,要是所有人都能够完全展示出自己的本事,大吴现如今也不会如此缺人。
朝堂上衮衮诸公人不少,但是朝堂上也不是所有官员都配得上他那个位子的。所以陛下对于官员的考核,也不能够完全只看所谓的大事,也要看小事。”
秦山源没来由想起来一句话,“于无声处听惊雷?”
“是这个道理,但是也不全是这个道理,还是做大事更容易让皇帝记住你的名字。做小事只能够算是平稳上升的方法。就像是这次的案子,要是他齐年北真正做到了有益于陛下的事情,那么陛下不会让他一步登天,但是他齐年北的路也会好走很多的。但是这种你是求不来的,说复杂一些,是某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简单一些,就是天说的事情,我也说不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国公还真会开玩笑。要是我是那种在意所谓运气的人,岂不是现在应该对您所有事情都毕恭毕敬?您说一句话,我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宋衡也是笑着说道:“要是你不是这种性子,你猜现在还能不能和我在这里说话?”
秦山源嘴角带着笑容,看来是心情极好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点破宋衡说的话真实的意思,他也知道宋衡看起来是在看玩笑,其实说实话,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当做开玩笑最好,说破了实情,才最容易伤人心。
这些话说完后,原本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站在原地,肃穆地等待着。
并不是对那番话在意,是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探查出来尸骨的秘密,这是一个不太漫长的过程,但是对于急迫的两个人来说,其实又是很漫长。
命运造化不假,可是好在上天不会总是轻易让人失望,宋衡在土窑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后,终于等来了尸骨,好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宋衡从秦山源手里接过红伞。
阳光洒在红伞上,王建父亲的肋骨处并没有出现该有的红色,反倒是那块毫不起眼的颈骨,出现了红色。
宋衡深呼吸一口气,“好了,我们接下来有事情要做。但是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就是还要麻烦秦大人能够管好这些村民,让他们不至于对我做些义愤填膺的事情。
这种事情,其实就算是我,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的,毕竟违反一些伦理纲常和道义,不管是仵作还是普通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该有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服仵作和衙役的,我们做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为了让死者得到真相的庇佑,也是为了让百姓们得到安全。
或许这对于死者来说,是一个不太尊重的事情,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如此的。”
宋衡点点头,“经过秦大人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也是为了帮助死者抓到真凶,还给死者一个真相。”
“好了,您不还是要去说给齐年北那小子吗?他现在说不准都已经等急了,要不是有那个女子还在那里管着他,他都能够拖着那副虚弱的身子跑过来。
我学过一些医术,能够看出来这个年轻人不仅是气血亏损,积劳成疾,还有风寒入骨的问题。
他的身体还算是有些不错的,倒也没有那女子说的虚弱,只是不如正常年轻人那般。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气血虚弱,但是他精神不错,对待事情有干劲,我也觉得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被关在大牢中殴打所致的。”
宋衡摇了摇头,“他一直都在表现出来很有干劲的样子,其实我也感觉他在牢中受过伤,但是他不说,我也不好让他不参与这种事情。
这件案子关乎着他的清白,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一个对刑狱很了解,并且愿意为此倾付一生的人,被人冤枉到狱中,不管他身后有没有人,他都是会难受的,是委屈,也是憋屈。
“是啊,这就和诬陷清官和人同流合污,诬陷寡妇半夜家里有男人一样。”
宋衡看向秦山源,忍不住笑着说道:“等这边处理完一些事情,我觉得秦大人可以和齐年北那小子好好谈谈,你们两个在某种话题上,有些难以说明的相同。”
秦山源也是笑着说道:“那就等到案子结束之后,我邀请年北去府上做客。倒时候再和他聊聊这些事情。”
“秦大人在这边善后吧,我去找齐年北了。”
宋衡回到院子中,正好看见齐年北在晒太阳,看着宋衡回来,齐年北扶着椅子站起来,“您那边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