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传出来,那会对张大人的名声有很多大影响。
张大人是本朝名臣,皇帝对他的评价是,朕能得奉君,是朕之幸事;大吴能得臣明,是大吴之幸事。
臣明是张大人的字,所以皇帝就是在夸赞张大人,足以见识张大人的能干。
张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曾经有过在父亲床前三天三夜侍奉的事迹,还有亲自为老父亲下厨做菜的故事。
五年前,皇帝想要调动他去凉州当刺史,张大人上书称父亲年迈,希望皇帝收回成命,让他在父亲面前尽孝。
皇帝大怒,说张大人因为家中之事误国,该杀。
当时的宰相王梦浩是这样和皇帝说的,如果因为有人遵守孝道而违背皇帝的命令被杀,那么不是他的错误,是皇帝的错误。天下可以没有张臣明,皇帝也可以没有张臣明,但是张奇峰不能没有自己的儿子奉君。
由于王大人的话,皇帝才没有把张奉君大人关押到大牢当中。只是免去他的官职,打算让他带着父亲回到老家养老。
这件事情最后惊动到了太上皇,太上皇和皇帝交谈之后,皇帝最终召回张大人,并且重新任用张大人担任兵部右侍郎。
这在本朝一直都是佳话的,臣子为父亲守孝道惹怒皇帝,皇帝为臣子开先河。
要是这种事情被世人知道,张大人固守的孝道怕是会被世人诟病,皇帝那边恐怕也不会太开心的。
所以这件事情这么处理,看似不合理,也是合理的。”宋衡思索片刻后,得出了事情的结论,可是当他说完话后,他觉得自己的言论也有些不太对劲。
宋衡低着头思考,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一些文字,有关张奉君的记载,和刚才齐年北说的话,像是一篇篇文章。
“张大人在朝中向来是以平易近人著称的,这样的人在朝中也不会有太多的仇敌。
在朝中没有仇敌,除非是江湖上的争端。
就算是和张大人有仇,也不应该对老爷子动手啊。
有什么仇恨,会让对方不惜做出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毒杀张奉君和毒杀张奇峰的难度相差不多,而且毒杀张奇峰得到的利益和毒杀张奉君得到的利益,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对方是什么目的呢?对方的目的有些太难以琢磨了。
难道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并不想要杀害张奉君,而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和张奉君搭上关系?
谁会觉得杀完对方父亲之后,对方还能够加入自己这一方呢?
就算是对方想要拉拢,这也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一旦查出来证据来,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就只剩下三个可能。
一个是老爷子的死是一场意外,或者是和别的事情交织,发生的另一种意外。
第二种就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是某个张奉君不愿意惹到的大人物,这个可能性最小,张奉君那种性子是不可能受到这种威胁的。
第三种,就是这小子的话还是在骗我。他所说的场景,是他自己一个人见识到的场景。
场景很真实,也很具体,但是真的会有人在发现自己在案发现场的时候,还会记住这么多的细节吗?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有的人记性好,能够一眼记住这种事情。
可是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从他的嘴巴里问到些现场的细节。
或许可以从细节上问一问他,看能不能够从他那里得知一些他刚才没说出来的地方。”
人心里有事情的时候,他的言行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当宋衡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是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些缺少细节的地方。”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感觉到宋衡有怀疑他的意思。
好在诧异转瞬消逝,宋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齐年北让自己的神色显得不是太过难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我当时可能太慌乱,没记得太多的情节。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细节的,就是刚才说的时候有些太着急,有些地方没有提及到。”
“没事,我也不是很着急,现在也离开不了这个地方,就听你讲讲这些故事,当做解闷。”
齐年北点点头,对于他来说,越是这种风轻云淡的人,才越能够保证他接下来的计划。
在他眼中,像是宋衡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生的倒霉蛋,另外一种是被误抓的贵胄子弟。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倒霉蛋很难拥有宋衡的这种风度和气质。
宋衡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齐年北能够一眼看出来,这是一种和寻常人不同的平静。
正常人在进入到大牢中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忧虑,那些惯犯则是有一种释然和不在意的情绪。
普通的百姓哪怕知道自己无罪,也会因为进入大牢当中感到担忧,少有人像宋衡这么淡定。
宋衡的淡定还和那些自信的人不一样,他的淡定好像是浑然天成一般,是骨子里透露着的淡定。
“公子说的不错,你我二人现在在这里,就像是困兽。
困兽能做的,回忆过往的辉煌,哀悼自己的伤痛,诉说故事的悲哀。”
宋衡点点头,“你这话我愿意听,没想到你不只是骗子,还是个能够讲道理的。”
“不说这些,公子都想要知道些什么,就问吧,我能回答的地方,都会努力回答的。”
宋衡想了想,问出自己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你?
像是张家这样的显贵,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参与的。真正的道士都不是少数,假道士又有很多,为什么是你?”
“可能是我当时的身份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吧,我说我师父是清风观的道长,虽然不算是清风观的碟谱道士,但是也是有着合格的度牒。
还有就是我自小就跟在师父旁边,我父亲去世多年,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杳无音信。”
“说这些事情做什么?难不成张家在找道士的时候,还做了这种要求吗?”
齐年北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张家有这种要求的,张家当时是这么说的,凡是道士想要进入张家为张老爷治病的,需要说明自己的身份情况。
在张家人探查结束之后,才可以得到最后的机会。
要不是张家给的钱太多,我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种特别复杂的事情当中的。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太复杂了,居然还会涉嫌到杀人的案子当中。”
“也就是说张家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对吧?”
“从我想要参加这件事情开始,张家就知道我的假身份了。
不过张家派来探查我的人很弱,我觉得有破绽的地方,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怀疑。”
接下来,宋衡又从齐年北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他开始重新思考这件齐年北告诉自己的过程。
“我说这么多,公子不说说自己进来是因为什么?”
宋衡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调查案情,是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公子原本以为,长安城的治安能够好一点,不曾想现如今的长安城,居然还会有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本公子年少习武,对待这种事情自然看不惯,就上前教训那家的纨绔子弟,还有他身边的仆役。
他们人多,下手的时候没有轻重,但是这还好,打架难免会受伤的。
本公子在动手之前就让路人去报官,京兆府的衙役来得很快,就是来的时间对本公子不利。
本公子刚刚把那些仆役打倒在地,衙役就到了。
根据纨绔子弟的说法,衙役觉得是本公子仗着自己的武力,在大街上强抢民女。
他们家公子看见本公子的举动,觉得世风日下,就派出仆役出手制止这件事情。
结果本公子武力太强,竟然把所有的人都打趴下了。”
“周围的百姓就没有帮助公子的?我长安城的百姓,还不至于如此为虎作伥吧。”
宋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公子也没想到那纨绔子弟在长安城的势力如此庞大,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一哄而散。
至于衙役的问题,长安县的衙役刚到,京兆府的衙役也就到了。
京兆府的衙役可要比长安县的衙役离得远,他们来得很快,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他们快。
长安城的情况很复杂,小事情都会由万年县和长安县共同处理,大事情都会由刑部和大理寺直接处置。
京兆府更多会处理万年县和长安县以外的地方,像是这种不和长安县联系,就到长安县地界上抓人的,很少见。”
“这很少见,京兆府那边很少会掺和进长安城的鱼龙混杂当中。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长安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和身份。”齐年北有些讥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