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抓住痛处的齐年北,此刻也只好老实说出自己被抓进来的原因。
“我说的故事也有真的部分,不全是编的。
张奇峰,兵部右侍郎张奉君张大人的父亲。
张老爷是个虔诚的功德主,每月都会到清风观施舍财物。
我以前遥遥地看过张老爷一眼,知道这位功德主家境不错,就在张老爷请人到家看病的时候,冒充道士去了张老爷家。
虽然我没有度牒,但是我名义上的师父有度牒,我就借着我师父的名义,给张老爷开了一方药。
我不是正经的道士不假,我的药方还是不错的。
就算我的药方吃不好人,也不至于吃死人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温热的药方吃死人的。”
“先且不说你的身份造假是何种罪责,就说你怎么敢用假身份给人开药方的。
哪怕是温热的药方,那也是药方,既然是药方,就有出现危险的可能。
所以,这件事情上,本公子不做过多的评价。”
“也没让公子做评价,公子要是评价有用的话,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那你还和我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齐年北嘿嘿一笑,“我这属于广撒网,网多的话,出去的概率就更大一点。
喊冤是没用的,要是喊冤有用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我已经在这里面关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我尝试过各种办法。
这些办法都没能改变我的境遇,那我还能怎么办?
索性就拿出来这种办法,你刚才也看见我央求那位京兆少尹的时候,无故遭到毒打。”
宋衡点点头,“你的话我大抵都能够接受,但是我不相信你是无故遭到毒打的。”
齐年北的嘴角抽搐,这位公子的关注点还是有些奇怪,别人都会选择去询问他事情的真相,只有这位纠结他言语上的问题。
“宋公子就这么相信我,不觉得我前面的话存在造假的可能?”
“你若是骗我,我也没有半点证据,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而且你并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也没真正把我当做你的救星。
我只是你的一点希望,用佛家的话来说,这不过是你我的缘分。
你我之间连因果都说不上,所以你也就没必要骗我。”
齐年北差点哭出来,这么长时间,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知音。
他收拾好情绪,一板一眼地说道:“那我就跟公子说一下我的遭遇吧。
其实也算不上想让公子帮忙,用我自己的说法,就是向公子诉苦。”
“诉苦也可以的,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做,就当听你讲故事了。”
齐年北苦笑一声,“那我就开始讲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当天去给张奇峰看病。
因为是冒充所谓的师父身份,我是装扮后进入张家的。
在装扮技术上,我还是很有保证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来。
我前几次都是被人带到张奇峰那边的,但是这次不同,他们都说张奇峰在房间当中等我。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觉得张奇峰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在屋里等着我。
索性我就自己去了张奇峰的房间当中,以前去过几次,也知道张奇峰的房间在哪里。
我就按照记忆里的地图,沿着回廊到了张奇峰的房间。一路上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整条回廊上就只有我自己。
我当时以为是他们害怕影响老爷子休息,就没放在心上,径直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在进入张奇峰的房间之前,我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几次尝试回头看到那双眼睛,都没有看到人,我就当是自己在外面混迹多年,有些草木皆兵。
当我进入到张奇峰的房间当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不是那种人流血的血腥味。
房间里的血腥味要比人流血的血腥味淡,我有些担心地喊了老爷子。
迟迟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回应,我走到侧室的屋子当中
张奇峰坐在侧室客厅的桌子前,他面向我这边。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最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他的双手,他的左手当中握着茶杯,右手拿着茶壶。
摆出来一副倒茶的样子,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前方。
他的眼神当中有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有着一丝怀疑,就让前去查看了一下。
他的嘴角有着鲜血,我上前去看,茶杯中放的哪里是茶水,明明是鲜血。
桌子前面的地上也是血迹,看见那么多的血,我就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在感觉到鼻息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是出事了。
我也顾不得自己留没留下脚印,转头就向外面跑去,想要喊人来这里。
可我刚刚跑到回廊中,就看见张奉君张大人带着一干仆役到了我面前。”
“张大人亲自带着仆役到了你面前,有多少人?”宋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是啊,在张大人的府邸里,自然是看见张大人啊,难不成还能够看见李大人或者王大人?
我记得张家的仆役不多,不过是数十人,当时在张大人身边跟随的仆役,我没细数,但是应该有十数人。”
看着他眼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宋衡最终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怀疑,希望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事了,你接着说吧。看见张大人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年北点了点头,“张大人是知道我的,我和老爷子的见面,也是有着张大人的关系。
虽说不是张大人亲自让我进入到张府当中,但是张大人也是授意自家管家去道观门口找的我。
所以张大人是我进入张府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我看见张大人的时候,自然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在我的说辞下,张大人决定带我去现场再看一看,张大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我的判断,所以我也就和他一起去了张老爷的房间。
再然后就是报官,根据京兆府这边的说法,我的药导致张老爷慢性中毒,但是还没有致死量。
至于张老爷的死亡,是我在和张老爷喝茶的时候,最后忍无可忍,在张老爷的茶壶中下毒。”
“他们的证据呢?京兆府这么断罪,总应该有证据吧。”
齐年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有证据的,但是我不认罪,现在给我关在这里让我认罪,就是在逼着我臣服。”
“证据是什么?应该是说,他们给你安排的证据是什么。”
“他们给我安排的证据很简单,我的假身份,我给张奇峰开的药。还有案发之时,只有我自己在场。
这些证据完全可以说明我的罪责,我当时也才想到事情的不对劲,这一切太巧合了。
我是被人陷害的,要是我杀了张老爷的话,当时就逃走了,不会答应张大人带我回去这件事情。”齐年北有些悔恨地说道。
“这些京兆府的衙役,当真是可恶,这种案情不应该好好审问吗?
首先,张奉君是兵部右侍郎,张家在长安城中也是颇有势力的存在。
长安城的官员有南衙十六卫负责保护不假,但是这并不代表长安大小官员都靠着十六卫保护。
张奉君,正议大夫兵部右侍郎,朝廷数一数二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家中是不可能没有护卫的,就算张大人清廉,家中不曾安排护卫,也应该有仆从检验你的身份的。
这样的人,就算是对道家虔诚无比,家中有人生病,也应当找正经医馆的大夫。
道观中的医者自然也是不俗,但本朝道观甚多,长安城便有十数座,大部分都有官府所发的度牒文书,但是当中的医者不见得都是正经身份。
在这十数座道观当中,想不遇见假的都难,更不要说还有你这种假身份的。
所以这一点极其不合理,你应该知道,再吝啬的官员,也不会从道观当中找医者为家中人治病的。
本朝道观和寺庙当中,自然有道长和僧人会治病,但是除却几位大师和仙长之外,能力大多都是无法登堂入室的。
平日里只有寻常百姓家,会找道观当中的道长和寺庙当中的僧人看病。
张大人的品级不低,又深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在朝臣当中是数一数二的身份。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张大人是乾章三年的进士,现如今已有五十多岁。
家中老父张奇峰已经七十余岁,根据本朝的礼法,五品以上官员,家中长辈有年过七十者,能够破格向皇帝请命,让太医院太医为其针织。
于情于理,张大人都应该找更为专业的医者。觉得医馆的大夫消耗太多的银钱?太医院的太医是不收费的。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难言之隐说不上,我去张家的时候,听找我来的管家说,咱们这位张老爷得了花柳病。
对外自然是说伤寒之症,那么大的年纪,要是对外人说染上花柳病,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