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完江泉,几人回到屋内坐下。
“出去转转?再喝点。”陆加爵提议。
“不是刚吃过饭么,怎么又去。”
陆加爵摆手道:“诶,此言差矣,吃饭是吃饭,喝酒是喝酒,饭吃饱了还得用酒溜溜缝。”
我并无酒意,不过在屋子里睡了两天,胸闷气短,出去走走也好。
除了据点小楼,往东去三里地,是个小镇。
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夜市,村边上各种小摊小贩在贩卖蔬菜瓜果,零食衣物。
在路过一家熟食摊的时候,摊主扭头给买主找零钱,哑巴趁他不注意,随手抽了一个鸭脖。
他将鸭脖一分为二,递给陆加爵一个,自己嘴里叼一个。
我对哑巴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很是不悦。
陆加爵眼睛很尖,见我气色不顺,插在我和哑巴中间,笑嘻嘻地说:
“小摸不算偷。”
我一撇嘴,“哼,不算偷算什么?算人家请客吗?
未经主人允许拿别人东西,就是偷。”
陆加爵自知理亏,又不敢惹我,于是假装生气地跟哑巴说:
“哑巴!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以后不许再做了!听到没。”
也不知道哑巴听没听进去,他只是栽愣愣地点头。
我又回想起地宫中因为哑巴执意偷拿金龙鳞而使众人险些丧命,以及天宫上悄无声息地撬了一颗宝珠,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救了大家的事。
综上种种,对他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我故意假装看风景,走在二人身后,观察哑巴的举动。
我发现他总是垂头抬眼,左右窥视来往行人。
当有人看向他时,他又不敢跟人对视,迅速把目光移开。
再加之清远山一行,哑巴曾经两次轻而易举打开宫门上的重锁,这些足够证明他以前的职业,或者说一直以来的副业——小偷。
陆加爵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
难道仅仅是关系好的同事吗?
陆加爵扭过头,刚好看到我一脸狐疑地打量他俩。
“你是不是对我俩挺好奇的?”
我点点头。
如今我们三人已没有了最开始上山时候的猜忌,三人同生死共进退,在一次次磨练中慢慢培养出了信任。
我觉得是时候该互相敞开心扉,聊一聊彼此了。
陆加爵和哑巴也早有这种感觉。
我们在路边找了个小吃摊,叫了几串烧烤,又点了三杯冰凉的扎啤。
夜色逐渐降临,摊主身旁支着一个黑色的大风扇,将烧烤架上炭火发出的淡蓝色烟雾吹到街上。
来往行人闻到烟中夹杂的烤肉香气,无不回头看两眼小摊。
我们就坐在摊主身后的露天圆桌旁,吹着晚风吃串喝酒。
刚开始三人话很少,只是推杯换盏,撸串吃豆。
三五口啤酒下肚,话匣子渐渐都敞开了。
我首先跟他们坦白了我的身世。
因为我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故事,说起来远比他俩简单迅速。
“我他娘就一孤儿,无父无母,我师父说是只母狐狸用奶水一直养着我。
结果后来狐狸断奶了,养不起我,就把我叼去送到他门口。
师父跟我说,日后只要我见到狐狸,无论公母、不论大小,一律叩首敬拜,以答谢养育之恩。
然后接下来十几二十年,我一直在山上跟着师父修道。
我们属于正一门下的一支,专门修炼成仙的法术,寻找机缘成仙。
我本来以为师父羽化飞升,成功登仙了,所以我也想随他去,到清远山寻找机会飞升。
没成想最后我师父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不存,我也落得这么副狼狈模样。”
我越说苦水越多,索性一股脑全部倾倒给他们。
陆加爵和哑巴闻言神色黯淡,许久,他俩举起酒杯:
“都在酒里了!”
三人痛饮一大口。
我的眼泪混入酒中,尝不出滋味。
“咱们都是苦命人,”陆加爵剥了个毛豆扔嘴里,靠在竹椅上讲述他和哑巴的过去。
“我和哑巴跟你一样,都是孤儿。
我爸妈死得早,他俩都死了以后,我就住我大爷家,结果那老头三天两头喝醉酒,打我,骂我,拿我出气,说我是克死爹妈的扫把星。
我实在忍不了,一赌气离家出走,到城里当了个流浪汉。
有一天我从人家店里偷出来俩肉包子,本想着自己都吃了,结果在地下人行道里碰到个快死的老头儿。
我就把肉包子给他了,那老头看我好心,又知道自己要死了,不仅没吃我的包子,还把他怀里揣着的一本老书送给我。
我也上过两年学,认识点字,知道这是本教人盗墓的书。
我把那本书当宝贝,都快翻烂了。
学会以后就去山里盗不值钱的野墓,或者捡漏子,拾点不值钱的物件出来卖钱维持生计。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个清代的小姐墓,没被盗过,东西也不少,于是一扫光。
结果当天晚上,还没把东西卖出去就被偷了。
你猜猜谁干的?”
我没说话,用手点指哑巴。
“对喽,”陆加爵笑着捶了哑巴一拳。
“就是这小子,你说说早不偷晚不偷,偏偏赶上爷爷要发财的时候,我能不着急吗!
于是他跑,我就追,我本来能追上他,不过我寻思看看这小子家住哪儿,以后好找他麻烦。
结果他跟我一样,也睡天桥底下,家里还有个跛脚的小孩儿,是他弟弟。
刚开始我没注意,趁哑巴坐下直接就搂头打,然后从被子里边钻出个小孩,连滚带爬,抱着我腿不让我打他。
我看见他弟弟,就好像看见当初流浪的我,就没忍心再下手。
于是问哑巴怎么回事,结果他光摆手不说话。
他弟弟就跟我解释,说哑巴不会说话,是个小偷,本来他是会说话的,有一天偷东西被人家发现,还顶嘴,结果那老哥也是狠人。
直接把哑巴舌头割下来一半,从此以后就变成个哑巴。”
我闻之不禁心生怜悯,“那小孩是哑巴亲弟弟吗?”
陆加爵摇头,“不,也是街上流浪的,被哑巴捡到了,认做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