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向祁脸色变紫,何焉的瞳孔才慢慢放大。
有一说一,在场的三人最大的顾合远也才不过刚刚弱冠,简逐和何焉都不过十七八岁。
他们平时见过最残酷的事情就是被师长罚禁闭,嘴里说着天天说着要斩妖除魔,除魔卫道。
可事实上,一点实践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百年前修仙界和魔界达成共识后,修仙界很少再有魔修的出现了,就连妖怪,也都是在达成共识后,举家搬迁走了。
所以从理论上看,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活在师长口中的魔修。
作为从小就在和平年代里长大的修士,特别还是大门派的修士,简逐和何焉都很少下山,更别提杀人了。
他们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向祁,心里并没有师长们说的快意,只有一片迷茫。
何焉看起来是个高傲的,不近人情的性子,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不管对谁都保留着一丝善良。
她刚刚最过激的举动,也不过是把剑横立于戈垣面前。
甚至那都是为了防止戈垣逃跑,她心里并没有想要戈垣的命。
听到戈垣的话,她其实也没有听明白什么太极殿啊,桑卜啊什么的。
她只知道,这样子的举动,她在那群宗门里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二世祖那里见过。
戈垣说的话其实跟他们一样吧?
何焉移开脑袋不去看死相有些可怖的向祁,她挑着眉,脸上的不满几乎快要露出实质了。
她其实不怎么在乎什么魔修不魔修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那无非就是修炼功法的不同,既然这天地下有这么多功法不同所形成的不同宗门,那魔修又为什么被定义成魔修呢?
她不在乎,但只要可以帮助她的师妹活下去的人,就是好人。
所以,她在宗门里徒劳的翻书时,看见了书上记载的事迹。
魔界在早年时也有发现叶寄欢一样的病例,可那个人最终被治好了。
她就想那既然如此,她多花点心思找一些魔修说不定也可以把自家师妹治好。
不过总角的人儿,怎么在世上就待那么点时日?
她不服,也不认命。
戈垣都快哭出来了,他的眼眶微红,声音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他手里捏着保命的符箓,可自小长辈们就告诉过他,修仙界的人都是可怕的,让他不要擅自离开结界。
果然这次他偷偷跑出来,即使带着那张符箓,看起来也跑不了了。
他无比的后悔自己这贪玩的性子,不仅把向祁的命给搭进去了,现在还要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所所所,所以。”
“求求求,求求你们。”
明明长着一张嚣张的脸庞,服饰也是华贵的,可那张脸上却露出了脆弱的神色。
就连顾合远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都把他吓到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蜷缩的跟着球一样。
“呜呜呜,不不不要过来啊。”
戈垣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一开始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泣音,然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悔。
众所周知,一旦大坝出现了一点缝隙,那泄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抱着头痛哭,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声响彻云霄,让通路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说时迟那时快,何焉一个箭步就把叶寄欢抱到了怀里,狠狠的瞪了一眼戈垣就跑了。
顾合远上前把简逐解开了,他看着简逐活动了下手脚,拉住了即将冲上去痛揍戈垣的简逐。
“合远兄这是为何?”
“他已经看见了我们的面容,也记住了我们的名字,斩草不留根...”
简逐不解的说着,眼睛一直盯着被他一句话说的抖了好几下的戈垣,语气疑惑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看这样怎么样?你先上去把要下来的人给说走,我跟他单独谈一谈,说不定有什么左安的线索。”
顾合远拍了拍简逐的肩膀,指了指那条灯火通明的道路。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今天的一切都太巧合了,如果又是什么天命之子所要经历的事情,那他真的会生气。
而且,把简逐支开的益处要大于他待在这里的益处。
根本不用想,顾合远肯定会选择前者。
简逐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合远,他听懂了顾合远话里的含义,只是他常年被教导魔修都是十恶不赦的,顾合远这个举动有些违背他的底线。
可底线都是可以灵活活动的,想必顾合远的举动肯定有什么深意吧。
简逐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他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戈垣听到一个又一个离去的脚步声,心里的悲凉无限放大。
想必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
支开所有的人,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体面吗?
那他还真的谢谢他啊。
戈垣咬着牙齿,还是不敢抬起头。
都到了生死关头了,也不用太勇敢吧?
大义赴死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师长也教他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死到临头了,他反而越发的想念那些喜欢唠叨的老头,怀念那个被他当做监狱的魔界。
早知道外面这么可怕,他就不跑出来了。
还害死了想起。
顾合远一步步的靠近戈垣,看着那本来就在当鸵鸟的戈垣把头低的越来越低都快碰到地面了。
他慢慢的蹲了下来,看到本来还在哭的戈垣哭的更大声了,甚至手舞足蹈的往后爬了几步。
“你怕我?为什么?我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人害怕的举动吧?”
刚刚拿剑吓他的是何焉,拿气势吓他的也是何焉。
哦,是了。
刚刚看起来确实是他杀了向祁。
戈垣现在看他跟看怪物一样,也情有可原。
顾合远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戈垣抬起了头,给自己做好思想准备的戈垣认真的注视着顾合远,期间眼神躲闪过很多次。
可他最后还是看向了顾合远。
那双满是灵动的眼神里,充满着坦然。
戈垣缓缓的站了起来,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