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和秋闱考试范围都是四书五经、时事策论,第一场是三场中最简单的,赵之晖天黑时已经将题答完三分之一,剩下的题目思路也在草稿上整理好了。
看天色渐渐暗了,他点上蜡烛,又誊抄了两道题,这才准备休息。
贡院发下来的炭火被他分成了三份,考了一天炭盆中只剩一点零星的火光,他加了几块炭,把水壶中的水烧热,就着热水吃了自己带的干粮烧饼。
趁着如厕的功夫,在官兵的看守下,舒展了几下身体。
今年赵之晖就将满二十,身量又长高了几公分,可称得上是八尺男儿了,在这狭小的号房中更加放不开手脚。
借着炭火的光芒,他把已经答好晾干的考卷小心放在左上角,避免睡着的时候碰到,炭盆则放在对角处,距离不远不近。
现在已经接近亥时,赵之晖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睁眼时又是黑天,先是起床活动了下蜷缩了一晚上的手脚,等暖和后点上蜡烛继续答题。
第一场交卷后,考生们有一个短暂的活动时间,但温景玉在隔壁考棚,这里没有熟人,赵之晖也无意相交。
望着天上的乌云,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场考卷发下来没多久,便飘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赵之晖收好考卷,赶紧检查号房。
京城的号房虽说比府城的号房建设用料好不少,但毕竟也考了这么多年了,万一漏雨就麻烦了。
还好,号房周边没有漏雨的迹象,只要不是大雨,应该无碍。
第二场难度增大,有一道算学题甚至涉及到了兵马、粮草和行军速度,要求计算出如何最合理的改善后勤分配和最快速度的到达战场。
赵之晖看着这道题蹙额,思索片刻才动笔。
这一场他不敢分心,全神贯注,等把题目写的差不多才发现雨声陡然变大。
瓢泼大雨从天际洒下,又在房梁上汇聚成流,一缕缕的沿着屋檐落下来。
这时从其他号房中传出一声惊呼,有考生号房漏雨,打湿了考卷。
“官爷,我的考卷打湿了,能换一张吗?求求您,我今年已过而立,会试对我至关重要啊!”
“闭嘴,考场禁止喧哗,考卷不可更换!”
声音一出,马上就有官兵出面制止,那考生见官兵态度坚决,不能再哀求。
只能拿着官兵给的油纸伞,小心护着考卷。
一盏茶的功夫,官兵冒着雨水,把号房修好了。
后又从其他地方传出摇铃说漏雨的话语,一时间只能听见官兵四处抢修号房的声音。
还好毕竟是在京城,有漏雨的号房不多,没一会就再次安静下来。
至于那打湿考卷的考生,只能试图用炭火烘干,贡院是不会发第二次考卷的。
实在补救不了,考卷直接作废,答卷人自动落榜。
赵之晖再次检查了自己的号房,确定没问题后继续答题,不过晚间时他感觉喉咙干痒,吃了两枚药丸才入睡。
翌日醒来却感到有些头疼,额头温度升高,他把水壶放在炭火上,以确保时时都有热水。
又吃了干粮和两枚药丸,继续答题。
因为太过潮湿,答卷有些晕墨,赵之晖与炭火隔了一段距离,小心烘烤,确保不会影响字迹才把草稿上的文章誊抄上去。
考生们都期盼这场雨尽快过去,如他们所愿,雨下了两天便停了,虽然还是天色还是阴沉但少了雨声干扰,考生们答题更加专心。
没想到还没有到晚间,竟然又飘起小雪。
气温再次下降,考生们裹紧身上的双层单衣,竭力控制双手不要颤抖。
近几年为了预防作弊,规定不能穿着夹袄,只能穿厚实面料的双层外衣。
考官应该也是感觉到了温度骤变,把前两日因为下雨收起来的大火笼又搬了出来。
赵之晖松了一口气,低低咳嗽两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药丸还剩几枚,但还有最后一场,他不能马虎。
把考篮中的生姜拿出来,问了官兵要水,煮了一锅姜汤,喝下后出了一身热汗,赵之晖这才感觉舒服不少。
趁着这会儿功夫,点上蜡烛把第二场最后一点题目尽快答完。
第三场是最难,也是题目最少了。
其中最难的是三篇策问,一篇律法相关,一篇农桑相关。
还有一篇竟是与边防相关。
赵之晖感觉出了不对,这次会试与战场相关的题目相比上次多了不少,看来接下来几年不会太平。
“咳咳咳……”
又拿出两枚药丸咽下,这药丸是钟娉婷送来的,御医所制,比市面上其他药丸的药效都要好一些。
但受不住号房的环境实在太差,下雨又下雪让京城的气温持续降低,木板放在地上只能起个防尘的作用。
寒气顺着木板向上侵蚀,让赵之晖的风寒越来越严重。
他握笔的手有些不自觉颤抖,放下笔,活动了下手指。
感觉好了一些才继续答题,等到最后一天,赵之晖只剩下最后一道关于边防的策问题。
他感觉头疼的更加厉害,甚至有些头晕,看不清自己的字迹。
这样下去不行!
赵之晖拿过水壶,沾了一点水抹在额头,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又把手贴紧木板,等手变的冰凉才提笔答题。
石老有意让赵之晖提前适应寒冷,每到冬日时练字,便不许他穿棉衣,练到最后就算手已经麻木,他也能凭本能写出笔迹清晰,又带风骨的字迹。
强撑着精神,把考卷全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放心。
“咚!”
锣声响起,考生全部停笔,官兵依次收走答卷。
赵之晖强撑的精气也耗尽了,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木板上。
明日一早就可以出贡院了。
看着最后一颗药丸,他就着水吞服,迷迷糊糊间,竟然听见隐约的啜泣声。
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他右边隔壁的考生,似乎是答题不理想。
赵之晖再次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他,要是自己没有感染风寒,还有精力安慰一二,现下实在不想多费口舌。
啜泣声片刻后就停了,又响起其他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赵之晖实在头疼欲裂,就算有人与他搭话也没有理会,让周边的几位考生觉得他实在太过孤傲。
被这么一吵,最后的睡意也没有了,这一夜赵之晖几乎没有睡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