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一算清,赵家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赵安义狂喜:“原是想着刚开张,这些糕点可能要多卖上些时日,没想到一天全部卖完了!”
赵永年被惊得有些结巴:“这……这般好卖,唐果子不能多做,那其他糕点我们明天要多做些吗?”
赵之晖思考了下,还是拒绝了,不想让人吃腻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爹你忘了,我们家还有批发的订单要做,不说其他货郎,蓝家的生意就不可能丢掉。”
蓝家帮了赵家大忙,现在他的账房和最开始的大订单都是蓝家伸出的援手,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不可能开了铺子就丢掉之前的签订的订单。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这几天因为要开铺子,蓝家那边提前去说过了,糕点少送一些,一下子被今天赚的钱冲击到,都忘了这件事。
辛月有些犯愁,家里此前做糕点的主力是她和刘桂芳,于清嫁过来后也跟着在学,但是有些复杂的糕点现在还做不了。
赵之晖要上工,没有时间做,赵安义和赵永年手艺不行,不算蓝家的订单,她们三人做这些糕点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不少,那也没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那怎么办,家里现在做不过来了。”
于清更觉得好笑:“从来只听说到处拉关系,抢着赚钱,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嫌钱太多,赚不过来的。”
她这么一说,几人刚刚发愁的心情轻松不少。
赵安义一拍手:“不然我们请人做吧。”
刘桂芳连连摆手拒绝:“不行,请人做方子泄露了怎么办。”
虽说村里人现在看着都不错,也可以请赵家族人做,但糕点方子这种事就没有让别人接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时代都很注意秘方的传承。
有些人家甚至规定秘方传男不传女,就是怕女儿嫁了,把自家安身立命的秘方也带走了,平白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不说,继续任其发展下去自家垮掉都有可能。
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注册专利,只要知道方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赵之晖也觉得请人做不靠谱,辛月提出另一个办法:“那不如买人来做吧。”
刚开始赵之晖还没反应过来,一思索才知道辛月的意思是买些下人来做,买来的人卖身契在自家手里,就不怕他背叛。
他有些不太适应,但毕竟已经到了古代,这些是平常事,总是要适应的。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辛月会想到这个,辛月看着他的眼神,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于清和赵安义都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赵永年听儿子的,但是刘桂芳有些犹豫。
“买下人那人头税……”
在大庆朝年满七岁的人不论男女,人头税一年二十文,男子年满十五岁至五十六岁以下的,一年一百二十文,女子在这个基础上要多收二十文。
有些其他朝代为了增加人口,鼓励早嫁,年满十五岁还未嫁的女子,人头税甚至是普通人的五倍。
此前因为重农抑商,商户和奴籍下人,人头税是普通人的两倍,也就是二百四十文。后面商户人头税已经改为和普通人一样。
去年赵家一共缴纳了人头税六百四十文,将近一两银子,于清那时还没有嫁过来。
再加上这些年平昌县没有修建大型工事,徭役都是用钱抵的,成年男子一人一百五十文,这又是四百五十文。
为什么古代的农户很难富裕起来,几辈子都只能当农户,这些赋税原因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那么多人都想考科举的缘由。
除了人头税,有些地方官员还会自己制定地方税收,赋税更是繁重,穷的地方更穷。平昌县县令虽然不作为,但是没有征收其他税收,在百姓眼中,已经算很贤明了。
再说下人,农户人家很少买下人伺候,下人交的税比自家人还高,每天多一口人吃饭,还要多少给些月例,再加上一年四季的衣裳、生病吃药的银钱,如果没有一点家底在,怎么敢买下人啊!
赵之晖:“娘,就买下人吧,家里现在不缺这些银钱,等过两日恢复蓝家订单送货量后,家里又得忙起来,要是您忙病了,不说花的医药钱更多,您这不是惹人心疼吗?”
自从赵之晖上了年纪就很少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难得听到他带些撒娇语气的话,刘桂芳已经有些动摇了。
赵之晖又继续劝:“再说了,您忘了我八月要考科举了?到时给您考一个秀才回家,家里赋税不就免了吗?”
赵安义咧嘴一笑:“对呀娘,您看二弟这么有信心,就买他十个八个下人回来,到时您就是富家老太太了,坐等着享福,村里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您呢!”
刘桂芳被他们说得开心,打了赵安义肩膀一下:“叫你贫嘴,好吧,那就买吧!”
现在时间渐晚,要去牙行已经来不及了,便决定明日午时再去。
明日赵之晖就要恢复上工,午时正好有时间和赵安义一起去挑下人。
把铺子打扫好后,赵家人就准备回家了,顺便把黄权的糕点带上,这是辛月用留在铺子里的材料做好的,出城时顺便送去醉香楼。
忙活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晚饭简单吃了一点,刘桂芳去灶房烧了一锅水,几人洗漱后都回了房,明早还得做糕点,得早些休息。
辛月端来热水,赵之晖脱掉鞋袜,准备泡脚。
今天他也是累坏了,好些客人都是在醉香楼里结识的,都需要他来招呼,转来转去一整天,小腿都有些酸痛。
辛月看出他脸上的疲惫,蹲下身,慢慢帮他按摩起小腿来。
赵之晖把她拉起来:“别忙活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把辛月拉到一旁凳子上,背过身,帮她按摩起肩膀的上的穴位。
想到今天的忙碌,有些心疼:“看你这肩膀的肌肉都紧绷了,还想给我按腿呢,自己不累?”
辛月缩了缩肩,原本想说不累,眼睛一转话就变了样:“是有些累,喉咙感觉都有些哑了。”
赵之晖听着声音确实有点,更心疼了:“没事儿,明天多买些下人就好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到那时的疑惑:“你…今天怎么会想到买下人的?”
辛月原本享受着赵之晖的按摩,心中熨帖,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
“……”
赵之晖停下手,看她的表情从刚才的面带微笑,变为了黯然,有些后悔:“没事儿,我只是有些奇怪,早些休息吧,看你今天都累坏了。”
他起身准备把泡脚水倒掉,辛月拉住了他的手。
“在辛家时,他们原本是想把我卖给邻村的地主家,做……通房丫鬟。”
虽说那时她貌不惊人,但毕竟年轻,又能干活,还是黄花闺女,想卖自然有人买。
这是她偷听到的,辛大福和介绍人都谈好了,五两银子买她做丫鬟,说是通房丫头,其实和粗使下人差不多,买她那家是乍富,就这一代做生意富起来的,行事比较抠门。
本来不想买下人,但辛大福开价低,就想买一个丫鬟,名义上是给儿子买的通房,实际就是通房下人都要做。
单纯的通房人家是不做粗活的,只做晚上的活,条件好受了宠的,甚至有专门的小丫头服侍。
她原本已经绝望,准备认命等死,没想到峰回路转。
辛月回忆起往事,眼神有些空洞:“他把我五两银子卖了,原本打算卖给青楼,但青楼觉得我貌丑不收,要不是娘带人闹上辛家,我现在恐怕已经……”
“别说了!”
赵之晖从背后抱住辛月,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地主家他听说过,家里妇人是有名的母老虎,在街上有人和那地主多说两句话都得挨上几句咒骂。
地主和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好色之徒,经常相约一起逛青楼,他不敢想,要是辛月真被买了去,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感觉到了有水滴到了手上,赵之晖绕到辛月面前,轻轻替她擦去泪水:“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可是赵家少奶奶,安心休息,嗯?”
辛月抿抿唇,眼泪流的更凶,忍都忍不住。
没法子,赵之晖只能重新将人抱住,轻轻拍背,安抚了好一阵儿。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问什么问啊,有什么好奇的,平白惹了人不开心。
“月月,我错了,要是在哭,眼睛肿了可不好看了哟。”
听到赵之晖有些无措的话语,辛月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赵之晖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渐渐平息,这才低头,轻轻吻了下辛月的额头。
“你放心,一切有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看着烛火下显得格外温和俊俏的赵之晖,脸上的愁绪散去,重重点头,她相信,相信赵之晖一定能做到。
深夜,辛月在赵之晖怀里沉沉睡去。
赵之晖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眼神冷冽,原本看到辛大福是月儿亲爹的份上,之前事不想再计较,没想到他竟敢如此作贱月儿,他不会放过他的!
—
平昌县买卖房屋和下人的不多,几个月能卖出一单房子,在这里都算大订单了。
今天牙行的人也都悠闲的聚在大厅里聊天,说的是城里新开的赵记甜品铺。
“哎,王兄,赵记这房子还是你卖出去的吧!”
“对,赵童生家爽利,谈好当天就付了全额银钱买下了!”
“家里还有童生功名呢,昨天我在门外看了,那糕点,最便宜的都要好几文钱一块。”
“可不是,特别是唐果子,听说今天赵记铺子还没开门,那些大家丫鬟们就在门外排好队了,开门不过一个时辰,全部卖完!”
“嚯!这一下可没少赚吧!王兄,那他家没说送点儿给你尝尝。”
牙行相当于一个中介机构,是在官方过了明路的,不算入商籍,一般人要买卖下人、房子或者其他大件东西,都要先找到牙人。
在牙人的带领下找到合适的买家,双方见面议价,如果两方有分歧,需要牙人从中调和,买卖过户时也要牙人做为保人一起去官府办理。
成功后都要给牙人一些中介费,大宗交易有时还会送些礼品给牙人
那王牙人一听来了精神:“给了呀,要不说是读书人,就是通文达礼,糕点给了五六块,那唐果子都给我包了一个,可惜被我那完蛋儿子给吃了,果子渣都没给我留啊!”
众人一片哄笑,这糖果子这么价贵,王兄后面可能也舍不得买了。
王牙人喝了一口茶,说起另一件事:“唉,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这么识礼,前几天也有一个王姓本家的来找我买牛,为那几十文钱,和牛马市的卖家吵了好一阵子。”
“还有这事儿?”
“可以不是吗,听说也是在醉香楼当账房的,一会儿嫌牛太老,一会儿嫌牛太瘦,好不容易看中了,为了绕个几十文费了一下午功夫。”
“我好心帮他说通了卖家呀,好家伙还说我耽误他时间,一句谢都没有,说什么蛇鼠一窝,嘿!下次我可不做他生意了!”
其他人了然的点点头,大庆朝历来重文,开朝这么久了读书科考的人越来越多,好些读书人背地里可不像面上那样都是风光月霁的,表里不一、自命清高的人多的是。
读书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做中间商的牙人,哪里知道他们也同样看不起那些虚伪之人。
几人还要再说,赵之晖和赵安义正巧从门外进来了。
赵之晖看牙人们聚在一起,环视一圈,看到了那王牙人。
“王兄安好,这厢又得麻烦你了。”
上次的房子主要介绍人是黄掌柜,其实这王姓牙人并没有怎么幹璇,但毕竟双方是在他的见证下去官府签订的房契,全程态度都很热情,找生不如找熟,这次干脆也找他谈好了。
王牙人赶忙放下茶杯,迎了上来:“赵童生客气了,今儿个是想做什么生意?”
“家里人手不够,所以想买几个下人,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有,赵童生和赵少爷这边请。”
他当先走在前面,引着两人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