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蔺博延。
“恩师,您怎么来了?”汪栋还有些不敢相信,一脸惊疑地走下了普玄观大门前的几级台阶,向那二人走了过去,“这位是......”
等走近了,汪栋才借着自己手中风灯的光看清了面前的二人,只见蔺博延背着个小包袱,一脸地风尘仆仆。而他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孩子的手,那孩子一身长斗篷,斗篷的兜帽将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见长相。不过即使是这样,汪栋依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让蔺博延这么小心地牵着护着,而且还神神秘秘地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半大孩子,还能是谁?
除了褚佑也没别人了。
汪栋想到了,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自然也想到了,于是赶紧敲开了门,将二人带入了普玄观内。
来不及再管什么深夜什么疲惫,汪栋一进普玄观就忙不迭地问道:“恩师?您这是?这位是......皇上?”
蔺博延点点头,那孩子也伸手将自己的兜帽掀了下来,果然正是褚佑。
“为什么......”汪栋险些眼前的场景所带给他的紧张感给压倒,“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当朝皇上和宰辅孤身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南疆,很难不让人产生许多不好的猜想。
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了吗?有人逼宫?还是已经逼宫成功了所以他们才孤零零地逃到此处来找自己?可要是已经改朝换代了的话,南疆就算再偏僻,这么大的事也不应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那他们为什么来了?总不能是因为南疆的案子而来的吧?再说了自己也是今天才让人传话去朝中要求派新的官员来南疆的,那他们理应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才是啊,那个时候他们肯定早就已经离开京城了。那为什么......
汪栋当着皇上的面,也不敢直接问他们来这干嘛,可是他自己越猜想就越是觉得喘不过气来,无数可怕的念头通通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蔺博延叹了口气,拍了拍汪栋的肩膀道:“见到你就好了。确实是出了点事,但是......唉,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今天皇上也累了,你也累了,明天再说吧。”
汪栋觉得自己稍微能透一点气了,但还是悬着一颗心。
正在汪栋还打算再问几句的时候,刚才的那几个弟子带着车肃匆匆赶来了,他询问蔺博延要不要叫醒顾知谦和容北,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就给二人安排了客房,让他们先休息。
汪栋只好暂时作罢。
翌日清晨,顾知谦和容北推门出来,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打转的汪栋。
“汪大人,这么早啊?”顾知谦问候道。
汪栋转过脸来,容顾二人皆被汪栋那浓重的黑眼圈给吓了一跳,“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汪栋点头,“皇上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早晨的空气也清新。顾知谦正准备让人将早饭摆在院子里呢,一听这话也是顿了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还值得皇上亲自跑一趟?再说了,皇上驾到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汪栋摆了摆手,“没有你们想的什么仪仗队啊侍卫军队之类的随行,就只有皇上和我恩师两个人来了。我们昨天半夜回来的时候他们才从街角出来,好像是故意等着我们似的,也不知道之前已经在黑夜里等了多久了。我问他们究竟出什么事了,恩师也只说太晚了先休息,到底也没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本来刚回来那会儿我还真是挺累的,但是躺在床上越想越难受,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横竖也是睡不着,这才从房里出来一边散步一边熬时间。”
容北叫了早饭,回身问汪栋道:“皇上和蔺相也住在这个院子吗?”
“不是啊,”汪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院子不是都住满了吗?皇上他们跟我在一个院儿呢。”
“那你为什么大清早的在我们的院子里转圈?”
“呃......”汪栋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是不想打扰皇上休息嘛。再说了,恩师都说了没什么大事了,我还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要是被恩师发现了,又该说我沉不住气了。但是我又实在是担心......”
“你在我们这个院儿里面转,也照样会有人说你沉不住气的啊。”容北一笑。
“啊?”汪栋愣住了。
说来也是巧了,恰在此时,岳知廉那间屋子的门开了,梳洗整齐岳知廉一走出来,就看到院中的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颇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汪栋使劲儿向容顾二人使眼色--千万不要把我这么丢人的事情告诉他呀!!!
容北和顾知谦忍笑。
“怎么了?”岳知廉莫名其妙,莫非是自己的头发乱了还是衣服乱了?不可能啊,明明每天早上都会检查很多遍再出门的。
顾知谦见汪栋的眼神实在是可怜,再加上他也一晚上没睡了,还是别让他再挨训了吧。于是就略过了汪栋沉不住气的这件事情,将皇上和蔺博延夤夜造访的事情讲给了岳知廉听。
早饭也被一一端了上来,大部分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餐食,毕竟这是大早上的么,整得那么重口的话大家怕是也吃不消。不过自从上次的黄牛肉火锅之后,厨房大娘深刻地理解了顾知谦的吃货属性,于是在清淡的餐点之中,她还是大胆地加了一道荷叶粉蒸肉。虽然算不上什么南疆特色,但那却是厨房大娘的拿手菜之一。有了这道荷叶粉蒸肉,本来平淡的早饭顿时便飘香四溢,杜知义和邢知礼也被这诱人的香味勾的起了床。
岳知廉捧着个茶盏皱眉,“能让皇上和蔺相孤身离开京城,总感觉是出了什么大事。可若是出了大事,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京城的普玄观和贞华堂总不可能也被端掉了吧?那搞事的人是有多大的本事啊?”
顾知谦满意地吃着荷叶粉蒸肉,点头,“我也觉得奇怪。”
“不是他们不想说,是我们不让他们告诉你们的。”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蔺博延和褚佑走入了院中。
众人相互见礼。厨房的人赶忙又给他们添了两副碗筷。
褚佑一直待在宫里,宫里人早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人的吩咐了:皇上年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好好地调养滋补。因此即使是早膳,褚佑经常吃的也都是些参鸡汤啊燕窝粥之类的。如今突然换了口味,褚佑倒是吃得开心......啊不,这应该是叫龙颜大悦才对。
蔺博延则是边吃边说起了正事。
汪栋一行人前脚刚从陪都出发前往南疆,蔺博延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枕边多出了一封信。
蔺博延又是问自己的夫人,又是问家里的下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信是哪儿来的。
信上说,要褚佑和蔺博延单独离京,否则就让益江泛滥,直接造成褚朝的中心死伤无数。
这种没头没尾的鬼话,蔺博延怎么可能相信?益江存在了千百年了,从来就没有过泛滥的情况,难道就因为这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件,益江就破天荒地要泛滥了吗?他直接将信纸随手搁在了案上,甚至彻底忘在了脑后,压根儿就没跟皇上提起。
可是第二天,益江就泛滥了。
蔺博延又一次收到了直接搁在他枕边的信,这次信中说如果蔺博延和褚佑还是不肯单独离京,那么益江还会泛滥得更加严重,而如果他们肯按照信上说的去做,那么益江就会重新恢复平静。信上还说,为了表示诚意,他会让益江在明日平静一天,给他们二人充足的时间出发。
第二天,益江果然收敛了水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蔺博延这下再也不敢托大了,赶忙去向皇上秘密汇报了此事。皇上也很吃惊,可即使这样,二人也还是决定再等一等,说不定益江就是突然涨了一下水,接下来还是会继续的无事发生呢?反正今天它已经恢复平静了不是吗?
不过二人还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充足的银两放进包裹,并且通知离益江最近的那些乡镇的百姓们撤离,以防真的被那神秘人给说中了。
然而事实是,那神秘人确实说中了。
益江一开始的泛滥其实更像是涨潮,它淹没了河岸,虽然这对于一向平缓的益江来说已经很是令人震惊了,但是它并没有危害到周边的百姓。
可是在收到了第二封信,褚佑和蔺博延也没走之后,益江在收敛了水势之后又一次开始泛滥。这一次,汹涌的大水冲进了附近的乡村城镇,冲垮桥梁,冲毁房屋。幸好他们提前通知了百姓们撤离,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眼看着益江水就要进入益江府的中心了,褚佑和蔺博延再也不敢拖延,拿着个简单的小包袱就悄悄地离了京,对外就是称病,对内就是暗地里将朝中的事务暂时都交给了柴智晖去处理。
说来也怪,褚佑和蔺博延刚一走出京城的大门,益江水就开始收敛了,到了当天夜里,益江就再一次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