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栋往宫里跑了这一趟,不仅带回了相关的卷宗,还带回了朝中的消息,说是皇上被樊天这事给气坏了,要废除官员推荐制度呢。
岳知廉算是所有人里对什么法律啊制度啊了解得最多的人了,他摸了摸下巴,一手接过了顾知谦递给他的卷宗,分析道:“樊天如此胡作非为,而且距离京城如此之近,居然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再加上他十分有钱,想来他的靠山和党羽都不会少。这一动,就已经触及了不少官员的利益了。如今还要废除官员推荐制度,这几乎是从根本上杜绝了官员们培养自己的党羽的机会,算是把他们的翅膀都给折了,他们不闹才怪呢。”
“谁说不是呢?”汪栋捧着一卷卷宗叹气,“皇上自从登基以来,采取的一直都是怀柔政策,对那些老臣们也是能忍则忍。如今突然硬气起来了,那些大臣们自然是不依的,联合宗室们闹个不停,就是要在这一次君臣之间的首次冲突之中得到皇上的妥协,这样才方便他们以后更加地肆无忌惮么。结果没想到皇上这次就是不让步,甚至龙颜大怒,这下好了,不仅要撤销推荐制,如今凡是通过推荐这条路子上位的官员,都要接受朝廷的彻查了。还有几个老臣眼看着回天乏术了,又哭又喊地说要死谏,结果皇上就是淡淡的一句:‘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既然利弊朕已经分析得如此清楚了,几位却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一心求死,那朕也只好成全你们了。想死还不容易吗?朕帮你们!’一句话彻底就让那几个老不死的偃旗息鼓了。其实说真的,那些老臣也都是被先皇筛选过之后才留给皇上的,你要说他们有什么坏心,那还真不见得。基本上都是倚老卖老罢了,仗着自己伺候过先皇,再加上皇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对他们礼遇有加的,这才让他们膨胀了,这是惯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敢跟皇上叫板呢?再说了,皇上这次下旨虽然会让朝野大动荡,但说到底,肃清官员中的败类,于天下于百姓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那些人还有脸提死谏,我呸!”
“当皇上的就是要这样,一味忍让的话只会被旁人认为是软弱。只有皇上镇得住场子,朝纲才不会乱,褚佑这个皇帝是越来越有样子了。”顾知谦赞赏道。
“蔺相就没有什么动作吗?”容北一边翻看卷宗一边一心二用地听着汪栋的义愤填膺。
“恩师自然是站在皇上那一边的,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好事啊。不过我听说,那几个老东西当时那么闹,其实也只是一时上了头了,被皇上唬了一句之后好像才清醒了过来。先是被皇上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不说,再一看恩师那脸色,估计他们今天回家以后都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以蔺相的地位,要推荐个官员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顾知谦从卷宗之中抬起头来,“蔺相以前就没推荐过什么人吗?这次彻查要是将蔺相推荐的人查出什么问题来了可怎么办?”
“没啊,”汪栋猛摇头,“恩师从来没有推荐过官员。你们有所不知,恩师收门生就极其严格了,加上我和柴师兄也就三个人,最早的那个大师兄学成之后还无心为官,云游四海去了,如今剩下的也就我和柴师兄了,我俩都是自己考上的。恩师给自己的门生都不肯开后门,要让他去推荐别人那不就更难了?恩师说了,他千挑万选地选择了我们来教导,是为了让我们日后造福百姓的,哪怕不能效忠于朝廷,那就像大师兄一样做个头脑清醒的闲云野鹤也挺好的。唯独我们要是在日后鱼肉百姓总想着拉党结派不思政事不负责任,那他第一个饶不了我们。你们想想,推荐官员走后门这条路,不正是拉党结派不负责任的行为之一嘛,你就是拿把刀架在恩师的脖子上,他都不可能干这事的。如今要取消推荐制,可算是随了他的愿了。”
顾知谦和容北都点点头--这老宰相一生光明磊落,确实可敬。也难怪汪栋和柴智晖张口闭口都是恩师,无时无刻不以自己是蔺博延的门生而自豪着。
有了众人的分工之后,再多的卷宗也很快就看完了,众人纷纷总结出了自己发现的疑点,再次聚在陪都府衙中一起讨论。
“我就说恩师为什么让我把十王爷、十一王爷、十二王爷的卷宗也都带来呢,那些人果然都有些问题,你们注意到了吗?”汪栋率先开口道。
顾知谦闻言点了点头,“我这里的是关于十一王爷褚怀尚的,他倒是个平平无奇的王爷,不过只是有一点,他跟十三王爷是相同的,那就是娶了一个娘家很有钱的王妃。”
杜知义举手,“十二王爷也是的。”
岳知廉也举手,“十王爷也是。”
“所以这个就是原因了,”汪栋点头,“恩师之所以让我把这些王爷们的卷宗也带回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共同点。说到底,这些王爷都是小王爷了,论资历哪里比得上他们的那几个哥哥啊?可是偏偏他们却都娶了娘家家大业大的王妃,说明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野心的,而是想着要曲线救国呢。”
“确实,正如汪大人前几日所说的,那些从商的老丈人们就算生意做得再大,他们也依然只是商贾末流罢了。而选择扶持自己这个地位尊贵的女婿,就极有可能帮助他们实现阶级的跃迁。”顾知谦道:“而那些本来平平无奇的闲散王爷们,也借着自家王妃家里的财力和势力,突然就有竞争力了起来。既然他们无法像他们的那些哥哥一样,各方造势想要先扳倒褚佑,最后再来一个顺理成章地登基,那么这些小王爷们就索性造反了。进攻京城北这个守卫最为薄弱、甚至无法增强守卫的地方确实是一招好棋,只要他能够即位,就能把那些比他还要名正言顺的人轻而易举地干掉了,到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他不就名正言顺了嘛。不过当然了,这一切还是需要木灵族人的配合才行。”
“说起木灵族,我这里倒是有点线索。”容北伸手从顾知谦身边的卷宗中抽出了一卷,“我懒得看这些字,也就是跟着谦谦瞟了几眼。不过你们猜怎么着,人运气好的时候就是挡都挡不住,我只瞟了那几眼,就瞟到关键信息了。那个褚怀尚的老丈人,是靠着贩卖皮毛发的家。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以十万两黄金的价格拍卖出去了一条碧宁鹿的皮毛,那些黄金就是他发家的资本。从那以后,那老东西就大肆捕猎,将皮毛生意做大了,手下负责打猎杀生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如今各大府城中都有他们家的铺子。”
容北环顾了一下四周,笑了笑,“碧宁鹿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绝迹了,褚怀尚那老丈人拍卖出去的那条也很明显只是条老鹿的皮毛,而且是在鹿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才剥下来的。可即使如此,碧宁鹿的毛皮依然极其珍贵,甚至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你们猜,那老头儿当年又是从哪儿弄到的这条已经绝迹了的鹿的皮的?”
杜知义毫不犹豫,“木灵族!”在经历了露希芝和蓑砂茗的冲击之后,现在说木灵族能弄到什么稀奇的东西,杜知义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传闻碧宁鹿的毛皮上有一层特别的珠光,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碧宁鹿的肉质也非常鲜美,肉汁丰富滑润香甜,食之大补,可谓浑身都是宝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碧宁鹿一旦现身就会引来所有人的大肆追杀,因此后来才慢慢绝迹了的。”岳知廉读过关于碧宁鹿的文献,“不过既然褚怀尚的老丈人......叫什么来着?”
“梁旭。”
“如果碧宁鹿真的已经完全灭绝了,那就算是木灵族应该也弄不到那张较为新鲜的毛皮吧?就更不用说梁旭是从何处得来的了。”岳知廉接着往下说:“所以碧宁鹿其实并没有灭绝,而是躲进了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去躲避追杀了。一般人可能无从寻觅它们的藏身之处,但是对于木灵族人来说,自然是不存在这样的障碍的。而且说实在的,我怀疑碧宁鹿根本就不排斥木灵族的人。”
容北点头,“再凶猛的妖兽都不排斥他们,更何况碧宁鹿只是一种普通的动物呢。”
“碧宁鹿绝迹多年,却突然有人兜售碧宁鹿的毛皮,梁旭不可能毫无怀疑地就入手的。”顾知谦分析道:“说不定在买之前他就问东问西,木灵族人就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梁旭的生意做大了之后,曾经有派手下在迷林附近大规模地搜查过,有人问起时他们就说是想找一些稀有的动物。”汪栋也开始看顾知谦手边的那些卷宗了,此时正好读到了有用的信息,“人类无法进入迷林,他们就在腰上捆着绳子,与在迷林外面的人绑在一起,迷路了至少还能顺着绳子回来。可是到最后也没记载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稀有动物,梁旭也就出手过一次碧宁鹿的毛皮,从那以后他卖的全部都是一般的毛皮了。”汪栋合上卷宗,抬头看向众人,“你们说,他们当时是不是在找木灵族和碧宁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