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坐下来说,“我就是个商人,不太想卷入术道界的纷争,罗烟锅虽然是一片好心,可他做事亦正亦邪,跟这种人打交道可能会比较麻烦。”
方大刚翻了个白眼,不再说什么。
一夜之后,天色渐渐亮起,笼罩鬼市街头的大雾依旧存在,但我已经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欲望了,简单收拾了东西,就打算跟方大刚道别。
方大刚则说,“别,你们两个年轻人上路太危险了,别忘了那伙神秘人还在附近蹲点,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先把你们送出去吧。”
走在离开鬼市的街道上,我一脸惆怅,想着这次无功而返,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红姑交代。
丽珠则是摆出一副气鼓鼓的表情,说阿妈现在还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就算我们离开鬼市,也不一定能尽快找到他们,都怪你,干嘛跟那种人讲道义,还不如接受毒娘子的建议,先把人绑起来再说呢。
我哑然失笑,耐着性子说,“丫头,现在是21世纪了,不管干什么都得讲个理字,术道这一行之所以那么容易被时代淘汰,就因为这些江湖上的人做事太野蛮了,你可不能跟着学。”
她不爽地白我一眼,气呼呼地叉腰道,“真啰嗦,姑奶奶又不是小孩子,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干嘛老是装深沉,板着个脸对我说教?”
我摸着下巴苦笑,“虽然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可辈分高啊,你难道忘了我和你阿爹可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旁边的方大刚却用力拽了我一下,“秦风,先别说了,前面有动静!”
嗯?
我立刻闭上嘴,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鬼市附近的那条小河沟内,居然跑出一个脚步踉跄的人,正用极快的速度往山里跑去。
“这不是朱超吗?”
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人脸上的川戏面具,顿时心里震了一下。
方大刚也沉声道,“看样子老朱遇上麻烦了,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丽珠气哼哼道,“他都不肯帮我们,咱们凭什么理他?”
方大刚苦笑摇头,依旧大步跑向朱超,他跟朱超认识很多年,关系还算不错,自然不会因为昨晚的事就选择翻脸。
我也感到纳闷,忙对丽珠说道,“你在河边等等,我也跟上去看看情况。”
“算了,还是一起去吧。”
丽珠一脸不满,还是抿着嘴唇跟了上来。
没多久我们就在林子附近堵到了朱超,等距离拉近一看,才意识到朱超情况很不妙,不仅肩上出现了刀痕,腿上还挂着几条毒蛇。
这些毒蛇一看就是被人用阴法培育出来的,性格极度凶残,正盘在朱超腿上凶狠地撕咬。
朱超有苗疆的解毒灵物傍身,并不畏惧蛇毒,可毒蛇撕咬的痛苦还是让他疼得趴在地上抽搐起来,与此同时,我还听到林子后面传来更多毒蛇“嘶嘶”吐信的声音,看样子追击他的毒蛇数量不少。
丽珠就跑在我身边,低头看向那几头盘在朱超腿上的花麟细蟒,顿时眯紧了眼珠,
“这些毒蛇背后一定有蛊师在操控!”
这时候方大刚已经跑到朱超身边,用树枝挑开了那几条毒蛇,搀扶他站起来道,
“老朱,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又欠了赌债没还?”
“比那个严重,我被仇家堵住了。”
朱超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很难看,沉声说道,“你快走吧,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没必要掺和进来!”
即便到了这个份上,朱超依旧表现得不近人情,不仅没对赶来帮忙的我们道谢,反倒用力推开方大刚,转身要往别的地方跑。
丽珠气得跺脚,“你看看这是什么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不识抬举!”
我摇头让她别骂了,感觉朱超这个人有些复杂,好像浑身都是秘密,这次追逐他的人身份应该不简单。
果不其然,就在朱超准备调头逃跑的时候,树林里面却钻出一队人马,直接把路全给封死了。
与此同时,林子里还传来一道熟悉的冷笑,
“姓朱的,你个老小子还挺能跑啊,中了我的蛇蛊都没事,果然身上藏了不少宝贝。”
果任,他怎么跑到这里来埋伏起了朱超?
乍一听这道熟悉的声音,我立刻满脑子问号。
没记错的话,果任也是奔着鬼市来的,之前还曾在老陈头的赶尸客栈里短暂地露过一面,不过当时的他拒绝了罗烟锅的组团提议,很快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进入了鬼市,而且还在鬼市附近拦截起了朱超。
我把目光集中在冷笑声传来的地方,果然很快就看见果任正带着一批人从林子里跑出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对穷途末路的朱超冷哼道,
“你跑不了的,我们花了这么大代价才找到你,就算你能飞天遁地,也必须跟我们回去见老板!”
“哼,我根本不认识你的老板,更加不可能跟你们的老板合作,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朱超的性格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会跟人服软,面对果任的威胁,立刻摆出了那副混不吝的姿态,
“大不了你剁了老子!”
果任哼笑道,“剁了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要不想跟我回去也行,只要交出鲁班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再难为你。”
朱超把眼珠眯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鲁班尺是匠门的信物,除了我们墨家的传人之外,谁也没资格拥有它!”
果任则满脸不屑,说看看你这幅鬼样子,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匠门传人?堂堂的墨家门徒,居然混到穷困潦倒、需要举债度日的地步,你也配成为鲁班尺的主人?
朱超面具下的脸庞狠狠抽搐了一下,语气低沉道,
“就算我对不起祖师爷,那也是匠门自己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
“是吗?”
果任狞笑一声,刚要说点什么,从他背后传来更加冷漠的声音,“朱师兄,那你再看看我,有没有资格指责你辱没师门?”
说话间,果任身后走出了一个相貌奇丑,穿着黑色大麾的侏儒男,用极度冷漠和阴沉的目光怒视着朱超。
居然是他!
随着这个侏儒男的出现,无论是被堵住了去路的朱超,还是站在树林外面看戏的我,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我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自己认识这个侏儒男。
就在半个月前,我受到一个叫陈彪的人委托,帮他大哥“治病”,后来经过调查,得知陈彪他大哥是中了《鲁班书》上面的邪咒,不得已,只好请来万三爷出手帮忙镇压。
而给陈老板下咒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个侏儒男。
当时我已经把人堵在了小别墅门口,却因为忌惮对方的实力,没有选择硬拼。
而侏儒男也因为忙于处理其他事,在对我做出了绝不找陈家报复的口头承诺之后,便带着果任上车离开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所谓的急事居然是跑到这里来对付朱超。
仔细想想,我和这家伙还挺有缘分!
正在我内心陷入震撼的时候,朱超已经浑身颤抖着把手伸出来,指向侏儒男道,
“楚飞,你这家伙,你、你居然还没有死?”
“你还活着,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侏儒男保持着一脸邪笑,缓步走向朱超道,“朱师兄,我们快五年没见了,当年我就说过,同为匠门传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拿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住口,你这个背叛师门,忤逆尊长的家伙,你根本不配叫我师兄!”
朱超显得格外激动,浑身颤抖着咆哮起来,
“你不光背叛师门,偷偷修炼《鲁班书》上的害人邪咒,甚至暗算师父,只为了从师父手上抢走鲁班尺,多亏师父有先见之明,早就把鲁班尺给了我……想不到这么多年,你依旧是贼心不死!”
“哼,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
侏儒男不屑地掀起了嘴角,审视着朱超脸上的面具,邪笑道,“你一直戴着这张面具,是因为没有办法亲手替家人报仇,无颜面对这个世界吧?真不明白,嫂子当年怎么看上你这种窝囊废,甚至不惜为你而死,真滑稽啊。”
“混蛋,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她!”
朱超用力扯下面具,露出一张黝黑扭曲的大脸,看向侏儒男的眼神充满了无法遏制的仇恨,
“是你……是你为了从我手上抢走鲁班尺,才联合外人害死了她,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你这个畜牲,我恨不得将你扒皮拆骨,你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侏儒男欣赏着朱超那副抓狂疯癫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笑道,
“是啊,当时为了保护你,嫂子不惜用献祭生命为代价,让我中了三尸蛊,可你别忘了,我也来自苗疆,在拜入匠门之前,已经学会了很多蛊术,三尸蛊虽然厉害,却并不足以取走我的性命。”
“你……所以你是假死的?”
朱超气得浑身发抖,五官几乎扭曲成了麻瓜。
侏儒男则平静地掀开嘴角说,“当时我伤得那么严重,不假死的话怎么能逃出来?五年了,这五年我一边养伤,一边到处找你,终于让我打听到了你的行踪。”
侏儒男顿了顿,将猩冷的三角眼微眯起来,目光凝聚成一把刀,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一样成为方老板的幕僚,帮他打开滇王墓,要么交出鲁班尺,继续像条狗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放心,我不会再报复你了,毕竟你现在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我早就失去了杀你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