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那段时间,店铺基本没生意,老金也早想关了铺子去金凤镇陪他老婆孩子,得知我要去拜访林雪父母后,立刻笑嘻嘻地说,
“这样也好,林雪是个好姑娘,你们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也行。”
我苦笑道,“好个毛线,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讨未来丈母娘欢心呢。”
到了见面那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带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驱车去了邵阳。
下午四点到了见面的地方,是一家环境不错的茶餐厅,林雪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见我又开着那辆二手夏利过来,眉头有点发苦,
“你怎么总是借老金的车,抽空自己也买一辆呗。”
我小声说,“买车不得要钱嘛,再说店铺只有一个停车位,我和老金换着开这辆也够了。”
林雪很无奈,说可这车太破了,总不能一直开着它出席重要场合。
这下我才听明白,林雪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否则不可能跟我走在一起,可她家人就未必了。
没一会儿路边驶来两辆车,一辆是公家的商务车,另一辆是黑色的大奔。
车上分别下来一男一女,年纪都挺大了,男的穿着一套得体的行政夹克,脸上戴着黑框眼镜,国字脸,相貌比较严肃。
女的打扮得很时髦,皮肤和身材保养极好,和林雪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估计是林雪的爸妈了。
果然林雪很快就迎上去,分别喊了一声,“爸、妈!”
林父笑得很宽厚,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丫头,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林雪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工作忙吗,平时根本抽不出时间跟我见面,怎么还有脸关心我工作?”
林父一脸,很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看得出,林父对她很溺爱,或许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导致父女俩不能经常见面,看向林雪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宠溺和亏欠。
比较起来,林母就比较直接了,上来就问,“林雪,你不是说要介绍自己男朋友跟我们认识吗,人在哪儿呢?”
她这话搞得我异常尴尬,我一直站在林雪身后,都愣了好长时间了,二老不是没有看见我。
林母问出这种问题,看来是故意点我呢。
我赶紧收拾心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对二老投去讨好的笑容,“伯父,伯母,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备了点薄礼,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林父没说什么,接过我手上的礼品盒子,在我身上扫了一眼说,
“不用这么客气,你和林雪的事我都听说了,听说你是个中间人,不知道具体从事哪方面业务?”
我刚要回答,林雪就在旁边拽他袖子,“爸,你干什么,查户口啊,有什么话不能进了包厢再说,我和秦风都站在门口等你们很久了。”
林父笑笑,点头说好,拉着女儿有说有笑地去了包厢。
反观林雪的母亲则一直没有开口,挑着一双精致的眉毛,时不时地打量我,眼中写满了审视犯人的挑剔。
进了包厢,我在林父的示意下做了自我介绍,当知道我是个倒腾“小饰品”的个体户,没背景没事业的时候,气氛已经有点僵了。
林父咳嗽一声,说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啊,有没有想过考个公务员,找份稳定点的工作?如果有这方面的打算,我倒是可以帮帮忙,年后有许多单位要搞招聘,这方面的人我倒是认识不少……
我很感激林父的好心,但还是实话实说,
“不好意思伯父,我只是个普通的大专文凭,事业单位的条件比较高,可能不会接纳我这样的。”
“什么,你连大学都没上过?”
林母一下子激动了,瞪大眼看我,眼神更挑剔了,仿佛我没上大学就是有罪一样。
我尽可能地把姿态放得很低,脚趾已经尴尬得能扣出三室一厅,
“小时候比较淘气,所以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林母耷拉着脸,把鱼尾纹拖成几条线,说学历不占主要,可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教育,你和林雪怎么能有共同话题呢,我女儿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你们……
她本来打算说点更难听的话,直到看见林雪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才顿了顿,没精打采地又靠回了椅子。
林父咳嗽一声道,“学历说不了什么,只要年轻人有上进心,将来还是能把小日子过好的,来来,今天第一次见面,没必要聊这么严肃的话题,等下次再说吧。”
林父出于对女儿的迁就,席间一直没有难为过我,但我也看得出,他对我的条件并不是很满意。
林母就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一直耷拉着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这顿饭吃的很尴尬,散场后我送林雪回家,途中一直低着头。
到了她家楼下,我忽然把脚步停下来,林雪很诧异,回头问我怎么不走了?
我讪讪一笑,说今晚就不陪你了,我还得赶着回家去见父母呢,家里年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林雪直视着我的眼睛,“是不是我妈的态度,让你害怕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虽然也有谈过恋爱,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能看出林母对我的不喜欢,索性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感觉伯父是个可以沟通的人,但伯母就……”
林雪摇摇头,说其实你不用在意这些的,从十八岁以后,我就是一个人生活,陪父母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他们从来都不能干涉我的事。
道理我懂,可让林雪顶着家里的压力,继续跟我这种没出息的人在一起,实在让我闹心。
林雪又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呀,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事,我都没见你退缩过,怎么这次只是陪我见个父母,回来就这么胆小了?”
我深吸一口气,“话不是这么说,毕竟咱俩之间还存在一个阶级的差距,我可以无所谓,你也可以顶住家里的压力,但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林雪很不高兴地哼道,“他们早就离婚了,这么多年也没管过我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他们祝福也好,不祝福也好,总之我都跟定你了。”
林雪的话让我很感动,真的,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感觉自己亏欠她。
那晚我靠在沙发上看了一夜的球赛,心里琢磨着对林雪的追求到底是应不应该。
曾经那么年少气盛的一个人,自从经历过这件事,渐渐的,也开始懂得蒋爱国和老金的一些话了。
婚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一切。
这个新年过得不是很开心,隔天我就独自开车回了老家,林雪本来打算陪我一块回去的,但被我拒绝了。
没别的原因,只想在博取她父母认同前,先把这个话题放一放。
年前那几天,我一直待在老家睡大觉,偶尔跟林雪通通电话,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那天是大年三十,我被老妈用擀面杖叫醒,蹬着家里的三轮车去镇上置办年货。
一向平静的小集镇变得很热闹,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是洋溢着喜气,到了菜市场,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蹲在杀鱼摊前面守了很久,好不容易轮到抓鱼了,身后却蹦出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家伙,抢走了那条我早就看好的大青鱼,对卖鱼小贩说,“叔,看准了,我就要这条。”
我老大的不高兴,回头说,“你抢个鸡毛啊,我都排队等这么半天了,要买鱼,老老实实去后面排队!”
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太爽,连条看上的鱼我都买不到,心里别提有多郁闷。
抢鱼的人还拽上了,撸袖子说,“你不知道卖鱼的是我表叔啊,我排个鸡毛队?”
“大过年的你特么懂不懂规矩?”
我脸一黑,刚要跟这家伙吵起来,可一看这家伙长相,人却愣住了。
这不是我初中同学王峰吗?
王峰也看我眼熟,跟我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久,然后就笑了,“靠,是你呀,我说哪个不开眼的胆儿这么肥,得嘞,这鱼给你好了,我让表叔再换一条。”
“没事,就一条鱼而已,有没有它都一样开席啦。”
我哑然失笑,给王峰递了一支烟。
这家伙上初中的时候一直坐我后排,小时候没少抄我作业,关系一直都挺过得去。
出了菜市场,我俩找个了人少的电线桩子坐下来,笑着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得知我去了重庆开店,这小子很羡慕,咋摸着嘴说,“打小我就觉得你比我有出息,想不到年纪轻轻就当老板了。”
我苦笑说什么老板啊,我就是个到处跑腿的。
王峰说,“你别骗我了,同学群经常传你的消息,我听说你再卖阴物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苦笑说,“你听谁瞎说的啊?”
王峰道,“廖飞那小子出事前,经常在群里说你的事,还说自己能一夜暴富全靠你呢。”
我笑容更苦了,回想刚入行的时候卖给廖飞一件拍婴,最终导致他丢了命的事情,心里别提多郁闷,无奈道,
“廖飞那件事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你小子好端端打听这个干嘛?”
王峰说,“是这样的,我最近刚面试了一家公司,干得还算不错,可那个业务主管老是刁难我,想把我挤走后安排自己侄子上位,我一直在为这事发愁呢,你卖的东西里面,又能有能帮我旺事业的啊?”
听完他的要求,我反倒沉默。
自从经历过廖飞那件事后,我就给自己定了条规矩,说什么也不做熟人生意,想不到好好地回家过个年,居然又揽到了一个“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