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醒过神来,才意识到法事已经做完了。
蔡大师满头虚汗,显然累够呛,很快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好,重新塞进了那个布口袋,撮着牙花子说道,
“这笔买卖可亏大了,起码要回去休养三个月,秦小哥,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地址,然后把包袱重新扛在肩上,吃力走向绿化带。
我本打算追上去,却听到旁边的贡西法师在不停咳嗽,赶紧顿住脚步,转身跑到贡西法师那边,看向他那张惨淡得好像金箔一样的脸,心里特别惭愧,
“大师,你感觉怎么样?”
“不是太好。”
贡西法师惨笑一声,忽然咳出一口血,擦着嘴边的血迹摇头道,“这次差点破功,看来老僧的修为还是不够,以后必须更加用功地参禅打坐了。”
我苦笑说哪里啊,大师你太谦虚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么多阴灵度化干净,已经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并没有拍他马屁,虽然入行比较浅,但我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了,回顾经历过的所有法师,有三个人是最厉害的,一个是古爷,一个是刚才用桃木剑开了鬼门的蔡大师,再有就是贡西法师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想象有一个人的修为能够强悍到这种地步,简直比拍电影还要夸张。
贡西法师平和地摇头笑笑,在我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又指着那些骨骸说,
“虽然阴灵都离开了,可这些骸骨还是比较容易招来其他邪物,得尽快用荔枝树烧掉。”
我忙说,“大师你放心,我会让黄经理他们照做的,您身体不好,我送你去医院瞧瞧吧。”
老实说,看他这副油尽灯枯,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倒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他撑不到天亮。
贡西法师却笑着摇头,“不用了,带我回休息地方,给点食物和清水,我打坐一阵子就好。”
拗不过贡西法师,我只能照做,重新把他带回了店铺后面的库房。
经过一晚上的打坐,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贡西法师的气色果然好了很多,我感觉很神奇,说你昨晚消耗得这么严重,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好了这么多?
贡西法师笑笑不语,没有解释,反倒表示小区的问题已经解决,自己应该回去了。
我忙说,“那怎么行,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怎么也要留你住几天,再说你身体还没好透,根本禁不住路上的颠簸。”
可贡西法师很固执,非要走,我也拿他没辙,只好说,
“您再等等,我去找老金拿车钥匙,把你送回去那个小镇吧。”
他还是摇头,说自己是个苦行僧,能够走路的时候绝不会借助任何工具,之前陪我坐车回来,是为了尽快解决小区的问题,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没什么要紧事,他说什么也不会上我的车。
我苦笑不迭,指了指贡西法师扛在肩上的几十斤铜粉,说这里距离您住的地方好几百公里呢,您身体不好,还扛着这么大袋装饰佛像的材料,要走多久啊。
“只要心诚所致,灵山就在脚下。”
贡西法师留下一句让我愣神的话,摇头笑了笑,扛着那一口袋大步离开。
老金也跟我一起目送他离开,隔了好一会儿,直到贡西法师彻底走远后,才对我笑呵呵说道,
“这位大师可真怪,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却只要了一些装饰佛像的材料,连路费都不肯收,要是每个法师都有这种觉悟,咱们早就发财了。”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说老金你怎么也跟蒋爱国似的,这么财迷?
老金翻了个白眼,说特娘的能怪我吗?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丽珠攒嫁妆有多辛苦,再说了,这笔买卖你才带回来六万,还得分三万块给那个疯癫道士,扣除所有成本,利润连两万都不到,照你这么做生意,咱们连下个月水电房租都不一定凑得齐。
我无言以对,也懒得跟老金算这些经济账,走出店铺联系上黄经理,让他们把那些尸骨全都带到没人的地方烧了。
隔天我又去银行取了三万现金,按照蔡大师留下的地址,跑去约好的地方。
等我到了地方一看,瞬间又傻眼了。
蔡大师给我留下的地址,居然是个孤儿院。
孤儿院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长得慈眉善目,性格很温和,看见我就笑道,
“老蔡果然没骗我,说今天会有个姓秦的老板带着三万块来捐赠,想不到是真的啊。”
我直接呆住,想了老半天,说蔡大师人呢?
孤儿院的院长摇摇头,说老蔡昨天就收拾东西走了,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呢,
“他说自己和你有缘,将来一定会再见面的。”
接着院长取出了一个蓝色的包袱,笑着说,“这是老蔡临走时托我转交给你东西,说你一定用得上。”
我两眼发懵,把包袱接过来,随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古书,上面用小篆写着《太上登隐诀》五个大字,
“老蔡那人神神叨叨的,说秦老板你太年轻,心浮气躁,如果不能降服心里的凶性,可能会阻碍修行,这本《太上登隐诀》记载了一篇心咒,可以帮你稳固道心,只要隔三差五拿出来念念,肯定会受很大的启发。”
我欣然接受,对着孤儿院院长揖到地,说了句谢谢。
他吓坏了,赶紧摆手说,“可不兴这个,你千里迢迢跑来捐款,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我笑道,“这是对蔡大师表达的感谢,他不再,你就代替他收下吧。”
回去的路上,我翻开《太上登隐诀》敲了敲,这本书不厚,上面没有记载任何法咒,只留了几段咒语,是专门用来帮我锤炼心性的。
果然贡西法师说得没错,这位蔡大师才是真正游戏风尘的世外高人,回想我和他刚见面时,居然有点看不起对方,只把他当成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想想还真是讽刺。
下午回了铺子,我翻开那卷古书,认真背诵了一遍《太上登隐诀》的心咒。
这玩意确实很管用,虽然没什么修行的实际效果,却能帮我快速安抚那颗暴躁的内心。
长久以来,我因为经常和阴物打交道的关系,性格也在慢慢发生改变,时常变得暴躁、易怒,对人也刻薄了很多。
可有了这卷心咒,至少能帮我保持一颗平和心态,不至于再受心理的负面影响。
那段时间很平静,白天陪老金看店,晚上回家研究古爷传我的黎巫经咒,感觉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拿出这本《太上登隐诀》看一看,生活惬意又轻松。
唯一让我不太爽的就是林雪的工作问题,她人在邵阳,虽然转成了文职,没有以前那么忙碌,但也不能经常性请假过来跟我团聚。
我每次都要驱车几百公里去看她,两个城市来回颠簸,累得够呛,连交公粮都有点力不从心。
我劝林雪把工作辞掉,搬来跟我一起住,可她不同意,还说自己喜欢这份工作,舍不得走。
相处这么久,我对林雪的家世也了解得很透彻,她老爸是某机关单位的负责人,妥妥的一把手,位高权重,在邵阳说话很有分量,老妈在银行系统工作,也是个典型的商业女强人。
按理说林雪家庭条件这么好,根本不需要为了生活的事情发愁,可她从小自立,性格很倔强,谁劝她都不听,事情只好搁置下来。
转眼就快过年了,好不容易等到林雪放假,我跟她商量一下,要不要抽时间陪我回老家见见父母?
我是个比较传统的人,既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早就把林雪当成自己的女人,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再不好意思也没用。
可当聊起这个话题时,林雪却总是面带难色,搞得我心里很郁闷,问她是不是嫌弃我穷,没本事,不想见我父母?
林雪摇头,说怎么会呢,“我要是嫌你没本事,干嘛还跟你在一起啊?”
我说那不就得了,都特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也该见见我父母了。
林雪小声道,“年前我把跟你的事情说了,我爸倒是没反对,可我妈……”
我一下就懂了,林雪家庭那么好,她父母一直希望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像我这个“个体户”实在很难入得了二老的法眼。
尤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未来丈母娘,听说人很强势,在家说一不二,更加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我一脸苦恼,说那怎么办啊?
林雪咬着小嘴唇说,“没关系,反正从我念高中的时候开始,她就和老爸离了婚,这么多年也没怎么管过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才不要看任何人脸色。”
我心里直发苦,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就算勉强在一起了,怕是也未必会幸福,虽然林雪嘴里说着无所谓,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很想获得父母认可的。
我索性咬咬牙,说要不这样吧,反正都到年尾了,我陪你去一趟邵阳,拜见一下二老,顺便聊聊提亲的事情。
林雪看了看我,说真的?
我说骗你干嘛,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总得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林雪被我感动了,在我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笑着点头,说好,那就这个周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