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的份?
我都懵了,有点不明所以。
蔡大师朝贡西法师那边看了一眼,又嘿嘿一笑道,“当然,这老和尚主要负责化解阴灵怨气,我负责的项目是把这些阴灵引导进正途,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但阴灵比较蠢笨,尤其是在阳间逗留了这么久的阴灵,早就不晓得去阴间的路在哪儿了,
“所以这时候需要一个引路的童子,拿着引魂灯负责指引它们。对了,你还是童子身吧,有童子尿没有?”
我讪笑道,“不好意思,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我已经……”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懂得自爱,嘿!”
蔡大师摇头晃脑,又说道,“无所吊谓啦,用我的也行。”
“你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童子身?”
我都惊呆了,蔡大师光看外表起码也有五十好几了,可能真实年纪还要大一些,居然是个童子身,可真令人想不到。
他嘿嘿一笑,满脸猥琐地说自己练的是道家“纯阳功”,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纯阳体,
“干脆你也拜我为师算了,我把纯阳功传给你,保证一百岁了还能一柱擎天。”
我都无语死了,说用不着,我那方面能力够用了。
说说笑笑,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人工湖下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股冷风,随着阴恻恻的寒意席卷,将蔡大师洒在地上纸钱卷得到处乱飘。
蔡大师不再跟我说笑,忽然变得一脸严肃,对盘腿打坐的贡西法师问道,
“老和尚,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效仿释迦牟尼以身饲鹰,也不晓得这把老骨头撑不撑得住?”
贡西法师睁开眼笑笑,露出满口稀松的白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请居士助我一臂之力,送这些亡灵去该去的地方。”
蔡大师叹息着点头,“这点我就不如你了,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就不劝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两人话里有话,当我面打机锋,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刚想问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蔡大师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指了指摆在一旁的火盆,
“去,点蜡烛、烧纸钱,让这些大哥大姐们吃饱了好上路!”
我点点头,跑去火盆前面,取出防风打火机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
阴风越来越凄厉,在黑幕中扯着旋,到底徘徊。
点燃的纸钱被风刮到半空,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绿光,好像鬼火一样到处游走。
风声更急促了,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森怖感,冷风中夹杂着凄厉的鬼哭,形成一片白霜般的雾气,到处扩散游走。
眼前变得雾蒙蒙的,视线也蒙上了一层霜,我忽然感觉黄香上的火星子燃烧速度变得很快,所有烟都横着飘向了某个地方,没等反应过来,黄香上面的火烛头已经开始“滋滋”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短短半分钟,一支完整的黄香就从头烧到了尾。
鬼吸香!
我吓得“妈呀”一声,原地蹦起来,蔡大师一脸不满地看我,“你怕个锤子,大半夜喊什么,不怕耽误大哥大姐们吃饭啊?”
我咽了口唾沫,又重新蹲下去,把黄香全都点起来,一支接一支地插在地上。
讲真我当时是真的有点慌,不是没见过阴灵,只是没见过这么多阴灵同时聚在一起,这些大哥大姐们吸香的速度也太快了,我点香的速度都快跟不上它们。
好在蔡大师也没有闲着,从包袱里取出一把桃木剑,搁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和符咒,口中喃喃有词,
“开山的路,过水的桥,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已经不再不属于你们,吃饱了就快点上路吧。”
“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蔡大师话音刚落,风中夹杂的浓雾变得更凄厉了,白雾中传来大量阴恻恻的鬼哭声,比冷风还要凄厉,四处游荡着钻进我的耳膜。
我感觉耳朵眼好像钻进了虫子,怎么都不得劲,猛打了一个激灵,把头抬起来,却被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吓得肝儿颤。
浓雾中出现了好多黑色的人影,僵直麻木,好似一排排晃动的稻草,在视线中麻木地徘徊着,蹒跚而行。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铁青着脸,用充满怨毒的目光盯着我们。
透过那些朦胧的白雾,我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死气正在暴发,猛烈得好似一条河,连天空的颜色都染黑了。
妈呀,人工湖下面到底掩埋了多少阴灵,怎么挤得跟老家赶集一样?
这些阴灵大多脸色乌青,脸颊麻木狰狞。
有的身影惨淡,白得好似墙灰,有的浑身乌青,身上到处是穿孔的烂肉,还有不少肚子烂得穿孔,一截截青色的肠子露在外面,在地面上麻木地拖行……
我吓得脑门鼓青筋,连话也不敢说。
不能怪我胆子小,实在是这些阴灵的数量太密集了,从我出道至今,见过的所有阴灵加起来都不足这里的十分之一。
你可以想象上百头额头惨青、浑身腐烂穿孔的阴灵同时排成一行,恶狠狠地磨牙包围你的场面。
那咔嚓咔嚓的磨牙声,简直不要太刺激。
我小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飘了,满头小米汗珠,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疯狂烧纸。
很快香烛祭品都要烧没了,可那些阴灵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我们,麻木空洞的眼球在腐烂的眼窝中转来转去,死气成河,吓得我都忘记呼吸了,浑身毛孔都在发炸。
我对蔡大师投去求助的眼神,艰难道,
“它们应该吃饱了吧,为什么不走啊?”
蔡大师斜我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怪笑,“阴灵被镇压太久,怨气有多强你也看到了,只用一顿饭就想打发它们,你也想得太天真了。”
我惨着脸说,“那该怎么办?”
呜呜……
话刚说完,所有阴灵都阴恻恻地嚎哭起来,铺天盖地的死气围绕着法坛和道场,冷风呼啸,吹得引灵幡上的风火铃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乱响,竹杆也在嘎吱摇动。
我一脸惊骇地回头,发现阴灵们居然迈开摇摇晃晃的脚步,开始渐渐朝这边走来,麻木的身影像极了上了发条的机器,骨节转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
我四肢发凉,一点点地往回缩,蔡大师将眼珠眯成了一道缝,忽然递给我一根柳枝,“别怕,要是有阴灵靠近你,你就用柳树枝驱赶,柳枝打鬼越大越小,记住别大吼大叫的,免得泄了阳气。”
说完蔡大师举着桃木剑跳到前面,脚下踩起了禹步,身体也保持着不丁不八的站立姿势,像极了一只蹩脚的老公鸭。
他不停地念咒,桃木剑挑着黄符,在空中挥来挥去。
怪事发生了。
这些看起来很凶戾的阴灵,居然对蔡大师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根本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
不过为了拦截这么多阴灵,蔡大师也有些吃力,一边挥动桃木剑,一边扭头看向还在盘腿打坐的贡西法师,
“老和尚,你到底好没好,要是下不了决心,我就用自己的办法驱邪了!”
贡西法师一直坐在地上没动,直到这会儿才很平静地把头抬起来,一脸平和道,“贫僧准备好了,请蔡居士放行吧。”
蔡大师反倒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能扛下来?要实在不行就用我的办法……”
贡西法师坐如枯松,摇头说,“你的办法杀孽太重,只会滋生更多孽果。”
“嘿嘿,老和尚慈悲为怀,那就听你的吧。”
蔡大师笑了一声,撤回桃木剑跳到后面。
他一离开,那些阴灵就摇摇晃晃地朝着贡西法师方向走去,而贡西法师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默默抓紧了地上的白色经线,将双手合十放在一起,经线夹在掌心,开始诵念起了佛咒,
嗡、嘛、呢、叭、咪、吽!
贡西法师每念出一个字符,都会稍微停顿一下,他的佛号声很洪亮,宝相庄严,却带着一股慈悲的法力,随着佛咒真言的运转,我居然看到了许多“卐”字形的淡金色佛光,从他爬满了补丁的衣服上缓缓升起来。
这些卐字型的佛法印记围绕着贡西法师旋转,渐渐的,他身体也被笼罩成了铜黄色,像极了一尊佛陀金刚,坐在原地不动如山。
“天呐!”
我都看傻了,感觉贡西法师的佛号声庄严宏大,犹如一片潮水般起伏,发自内心的慈悲念力不仅在冲刷阴灵身上的罪孽,也在不断地洗涤我的心灵,让人收获一种由内而外的平静。
在这些佛号声的催动下,阴灵们行走的东西越来越慢,麻木紫青的脸上也在渐渐变得平和下来。
不过,这些阴灵还没有停下。
浓雾中仍旧弥漫着大量怨毒的死气,与贡西法师的佛号声对抗,好像陷入了拉锯战,不断地推来推去。
当佛号声占据上风的时候,阴灵们便会后退一段距离,但很快尸骨中会有更多的怨灵死气袭来,将金光佛咒打散,然后阴灵们又恢复了狂躁和怨毒,继续磨牙走向贡西法师。
眼看距离一点点被拉近,我慌得不行,赶紧推着蔡大师说,
“咱们也帮忙吧,你念你的往生咒,我念我的超度经咒,能帮他分担一点是一点。”
蔡大师摇摇头,“超度这么多怨灵不是我的强项,要想彻底度化它们,就只能靠老和尚的慈悲念力了,老和尚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们没必要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