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我想知道，禄儿死前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
穆松筠一时语塞。
熊尔圣叹了口气道：“穆大人，您总不能让我把这事带到棺材里去吧。”
“好吧，既然您想知道，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家父生前一直有龙阳之好。”
“什么？”
熊尔圣和盼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盼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松筠，说道：“老三，你可不要胡说。”
穆松筠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有胡说，这事千真万确，与他在一起的人那个人你们知道是谁？”
盼儿道：“谁？”
“此人叫是松恵，是外火器营的炮甲。”
盼儿道：“就是那些年一直瞒着我们祭拜家父的那户人家男主人？这怎么可能，他们不就是老友吗？”
穆松筠摇了摇头，说道：“那日刑部审案，查到了天地会有一个僧人，此人出家前正是松恵所在外火器营的佐领文瑞，他亲眼所见。”
熊尔圣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穆松筠回忆起了当日在刑部大牢的情景。
文瑞道：“我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担任旗下佐领那些年，我夫人和孩子都接连患病离奇死亡，而松恵也因幼年父亲战死沙场，于是我二人情同父子。当时他和一个叫文禄的护军关系匪浅，有时都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
穆松筠面如死灰道：“行苟且之事是不是？”
文瑞闭上了双眼，说道：“不错，有好几次在蓝靛厂一偏僻处撞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起来，那场面我终生难忘。”
“后来呢？”
“后来我私下找到了他，并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和令尊来往，这要是捅到翼长那儿可不得了。”
“再后来呢。”
“唉。”
文瑞叹了口气，说道：“朝廷后来调外火器营的兵去攻打白莲教，我们佐领本来可以在京师守防，松恵却主动请缨，随额勒登保大人南下，我当时猜到了他可能因为再也见不到令尊所以想一心求死，所以拼命阻拦，可是还是无济于事，最后他果然死在了战场上。噩耗传来之时我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我觉得是我害死了松恵，所以我一气之下便逃旗了，离开了火器营，找了个寺庙私自剃度当和尚去了，谁知这佛门之地也不清净，此地竟然是天地会的地盘，我便稀里糊涂成为了天地会的人。”
穆松筠道：“我猜想这松恵定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出征前才嘱咐他内人要在爹死后每年替他祭奠爹，还要背着我们，目的就是要躲避世俗的苛责。”
盼儿道：“怪不得爹生前那么照顾他们娘俩，每月都给饷银，原来这二人关系如此不一般。”
熊尔圣道：“所以禄儿是因为心爱之人战死，再加上生母去世，所以郁郁而终？”
穆松筠点头道：“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熊尔圣神情黯然地说道：“看来是我害死了禄儿。”
穆松筠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事儿怨不得您，能见一眼生母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只是家父死后我大哥因为家贫无钱医治，最后病故，实在是让人唏嘘。”
回去的路上，穆松筠雇了辆马车，两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盼儿道：“没想到咱们的爹竟是这样的人。”
穆松筠道：“怪不得玛法临终前家父曾经向他询问，也答应死后为他发送，玛法依旧不肯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世，生父是这种情况压根没法告诉他。这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自古都有，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他去世这么多年，这个秘密还被咱们挖了出来，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你说，他对母亲是真爱吗？”
穆松筠道：“这得问母亲了。我在想如果他对女子压根不感兴趣，却迫不得已娶了母亲，还要和自己的挚爱偷偷摸摸在一起，这日子该是怎么过下去的。”
盼儿不满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他那是奸情，就该遭世人唾弃。男人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那叫什么男人，怎么屹立于天地之间。”
“情就是情，有什么奸不奸的，他只是爱错了一个人，他有什么错。”
“这自古以来，盘古开天辟地，男女之间阴阳调和，没听说过颠鸾倒凤的。”
“自古以来，就一定是对的吗？就像熊尔圣一样，他只是女子投错了胎而已，他又有什么错。”
“你说熊尔圣是女子错投了男胎，那咱爹爹......”
穆松筠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怀疑咱爹爹也是随了他熊尔圣，才有了这断袖之癖？现在看来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时盼儿开始浑身打量穆松筠。
“唉，二姐，你怎么这么看我？”
盼儿玩味地看着他，然后说道：“你该不会也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穆松筠结结巴巴地说道：“姐，你....说什么呢你。”
“我就随口一说，你紧张什么。你纳这个妾不会也是被迫的吧？”
盼儿说完，穆松筠便想起了和馞馝那日在刑部大牢的情景。
“你怎么了，三儿？”
穆松筠心虚地说道：“啊，没什么，只是想到父亲经历的种种，替他难受而已。对了，二姐，父亲这事你可千万别对母亲讲。”
“我还不糊涂。”
穆松筠暗想父亲死前经历了挚爱战死沙场，生母过世，还要和不喜欢的母亲在一起，到底是何等的悲惨，随口说道：“希望这二人在底下能相聚，不再分开。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盼儿嗔道：“那母亲该怎么办？”
“母亲当初压根儿就没看上父亲，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好日子，也许我们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
“唉。”盼儿长叹一声。
“这松恵之妻不也是如此，丈夫死前嘱托的事他都照办，还要一个人带着哑巴儿子，可她要是知道她家老爷和爹爹的关系，恐怕也会伤心不已，也许他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