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穆松筠每日都在柺棒楼的包厢等候,这日终于将苏和泰等来。
“怎么样,苏老爷?”
见苏和泰来了后,穆松筠忙招呼董六上茶点,又亲自给苏和泰倒了杯茶。
苏和泰点了点头。
“都查清楚了。今儿我找到了下五旗的护军参领七克坦布。他说咱们八旗的钱粮主要就是月饷和季米。因为这进项按月发放,所以民人管咱们这个叫铁杆庄稼。从康熙朝就规定,咱们在京的前锋、护军、领催是每月四两,马兵是三两,每年饷米是四十六斛。步兵领催月饷二两,步兵月饷一两五钱,每年饷米二十二斛。此外养马有马银,出兵另有行粮。当然这京师物价高一些,其他地儿驻防八旗的兵丁待遇略低于京旗,马兵月饷二两,月支米二斗五升,与绿营马兵饷米相差无几。”
“可这只是规定而已,实际到手的呢?他有没有帮咱们查家父生前的档子?”
苏和泰笑道:“您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因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我让七克坦布又查了一下令尊的档子,发现确实如此,令尊月饷四两,每年饷米是四十六斛,合二十三石。”
“那这饷银实发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中间有佐领和领催克扣。”
“这我也问过了,他说几无可能。因这饷银数额早已为旗兵所知晓,而且这护军营距离大内禁宫较近,都是由上头统一发放,有人克扣随时都能让上头知道,一旦被发现可是会被治重罪。”
穆松筠叹了口气,说道:“我懂了,辛苦苏大人了。”
说罢便从身上掏出了二两银子,苏和泰假意推辞一番,便收下了。
北长街,高府。
“三爷,您是说令尊每个月的饷银和季米只给家里交了一半?”
穆松筠默默地点了点头。
“饷银只交了一半,大约二两,这季米恐怕连一半都没有。八旗的季米在当时来说可是不低的,光饷米一项,高者每人每年四十六斛,这绝不是一个人的口粮。当初朝廷把饷额定的高一些,就是为了兵丁可以养家糊口,把多余的粮饷变卖,以贴补家用。可这项进项家父从未往家里交过。”
高焯道:“我听我爹也说过,咱们大清七品官员的俸禄额数是每年银四十五两,米二十二石五升,八品官是银四十两,米二十石,而八旗一个甲兵所得之饷已超过此数。”
穆松筠点了点头,道:“今兵丁等钱粮加上马银,计其所得,已多于七、八品官之俸禄,即此有能谋生之人,尽足其用。没想到朝廷给的饷银这么多,真不知道家父把钱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高焯看出来穆松筠内心的煎熬,于是打趣道:“不过我听我爹说,他们这些当官的发的钱粮可是不多。”
“那是多少?”
“这八旗骁骑校以上,都统以下,发的钱不称钱粮,而称为俸银或者俸米。这八旗官员的俸银,俱按品级支给。旗员正从一品,岁给俸银一百八十两,俸米九十石。正从二品,岁给俸银一百五十两,俸米七十七石五升,正从三品,岁给俸银一百三十两,俸米六十五石,正从四品,岁给俸银一百零五两,俸米五十二石五升,正从五品,岁给俸银八十两,俸米四十石,正从六品,岁给俸银六十两,俸米三十石。咱们旗员品秩最高的,为在京都统,在外将军,岁俸银不过一百八十两,米九十石。你们的佐领为正四品。这最低的骁骑校岁俸银是六十两,米三十石。”
“看来这旗员依靠薪俸,很难养家糊口,又要和同僚迎来送往的,所以这贪赃枉法的事情才会层出不穷。”
高焯道:“不错,所以为了堵塞漏洞,整饬官箴,从雍正爷起建立养廉银制度,其数从三万两到数百两。各官的养廉银同其俸禄比,高出十几倍,几十倍乃至上百倍。对京城各官,改发双份俸银俸米,对八旗官员则赠给亲丁钱粮和养廉银。可惜仍然挡不住这贪渎之人。”
穆松筠此时已有些黯然神伤,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现在已查出家父生前的钱粮有一大半没有交给家里,这我回去如何跟家母交待。”
“我看您还是别说得好,咱们再想想别的对策。”
穆松筠摇了摇头。
“您说我爹把钱都用到什么地方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竟然能有一多半的进项不往家里交?”
“不过三爷,即使这样,我仍然不相信令尊能养得起外宅。”
穆松筠抬头看着他。
“您想呀,能给人当外宅的女人,那定是贪图人家正主儿钱财的,这点儿季米和饷银要是在京中租个房子,再对付对付嚼谷,恐怕是刚刚够,我可没听说哪个外宅能这么凑合的。而且没交饷银的那部分令尊恐怕还要给自己留一部分,这二两银子只能剩下一两。一两银子加上这点儿季米,恐怕不够养个外室的吧。”
“那他们看见的妇人和小孩是谁?难道不是我爹的外宅吗?”
“三爷,俗话说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里面是有什么门道我不得而知,不过我觉得现在说令尊养了外室还为时过早,您说呢?”
头条胡同,穆府。
此时的穆母已经怒不可遏,她当着穆松筠和盼儿的面大吼道:“我就知道这厮在外面肯定养了个小狐狸精,四两银子的俸银,他才给我交二两,季米压根儿我就没见着,枉我以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成想竟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他把我当什么了啊。”
这时小鱼籽跑过来抱着穆母的腿说道:“不生气,姥姥不生气。”
穆母对穆松筠说道:“三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逮到那个祭奠你爹的人,我倒也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给你爹迷成这样,连饷银都不往家里交,你听见没?”
穆松筠点了点头,心下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