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馞馝在穆松筠家里休养,身体日渐康复,穆母又用郑王府送来的绸缎让人给她做了几身衣服。这馞馝原本就长得十分水灵,再配上这几身衣服,顿时变得光彩照人,穆母是越看越喜欢。
穆松筠看到她的样子,便又回想起了那日在刑部大牢的情景,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馞馝看穆松筠看她的眼神有些失神,顿感娇羞不已。
“老爷,您怎么了?”
馞馝一句话将穆松筠拉回了现实。
“哦,没什么,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前两天我跟友人一起看中了头条胡同的一处宅院,今日我要与人签下买房的契书,你是否愿意跟我前往。”
“奴婢一切都听老爷的。”
穆松筠雇了马车,与馞馝一道出朝阳门前往柺棒楼。
进了茶馆,董六赶忙出来迎接。
“三爷,给您道喜呀。”
穆松筠笑道:“董老板,您这道喜道早了点儿。”
“这不早晚的事儿呀,我提前恭贺您乔迁之喜,到时候得喝您杯喜酒。”
“好说好说。”
这时董六发现了穆松筠身边的馞馝。
“呦,三爷,您这身边有佳人相伴呀,这位是谁呀?”
被董六一说,馞馝脸立刻红了起来,穆松筠赶忙出来替她解围。
“瞧您说的,这是我们家老太太新买的丫鬟,名叫馞馝,初来乍到的,还请董老板您多多照顾,她姑娘家家的,脸皮儿薄,您呀,多担待。”
“哎呦,您忒客气了。”
“董老板,说正格的,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齐了,都在包厢候着您呢。”
“好嘞,麻烦您给上一盘红炉点心,上壶高的。”
“怎么个意思,三爷,您买房还带请客的?”
“卖房的这位爷是内务府世家出身,祖上风光过,现如今落魄了,我怎么也得给他点儿面儿不是。”
“得嘞,您瞧好吧,要不怎么说还得是三爷您,办事儿是真讲究。”
穆松筠带着馞馝进了包房后,见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高焯自不必说。另一个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儿旧了的长袍马褂,带着凉帽,一副旗人打扮,脸上挂着幅落魄像。
穆松筠心想这人必是都隆阿了。
见穆松筠进来了,两个人赶忙站起身,向穆松筠抱了抱拳,穆松筠也赶忙回礼,于是四人落座。
高焯对穆松筠道:“三爷,这位就是都隆阿都公子。”
穆松筠点头道:“原来是都公子,久仰久仰。”
都隆阿说道:“三爷您的大名我们在旗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宅子卖给您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只是这价格,还能否再给往上抬抬?”
穆松筠冲高焯使了个眼色,高焯立刻会意,拍了拍都隆阿。
“唉,都公子,说好的事儿您怎么能变卦呢,我这一手托两家,既不能让您吃亏,也不能让三爷买贵了不是。”
都隆阿面露难色。
“可是我这欠人家一百两纹银,要是您就出一百两,我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穆松筠冷笑一声。
“既然都公子没想好,那我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咱们再说。我给你们叫了糕点和茶水,记我账上就行,馞馝,我们走吧。”
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都隆阿赶忙起身拦住了他。
“别介呀,三爷,我这不是跟您商量着吗?”
穆松筠回头看了高焯一眼,便又和馞馝坐了回去。
“您是一文钱都不能再加了是吗?”
穆松筠点了点头。
都隆阿长叹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与辛酸。
“那好吧,谁叫我在外面欠了银子。”
这时穆松筠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纸。
“契书我已经拟好了,我让高焯给您读读,是用满汉两种文书写的。”
都隆阿无奈地点了点头。
高焯从穆松筠手里接过了契书读了起来。
“内务府正白旗满洲阿林保佐领下闲散都隆阿将自盖头条胡同西路之北墙根处所有瓦房五间,永远卖给镶蓝旗满洲苏和泰佐领下典仪穆松筠,价银一百两,此房若有来历不明、重复典卖、拖欠官银、亲友争竞等情,正白旗阿林山佐领下闲散高焯保了。
道光九年三月初九。”
高焯念完,穆松筠又从他手里接过契书,用清语又念了一遍。
念完后,穆松筠看向了都隆阿。
“都公子,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都隆阿把头低了下去,摇了摇头。
穆松筠从馞馝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
“一百两银子我已经带来了,您今儿个签字画押,这银子就是您的了,您还需要过过称吗?”
都隆阿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摇了摇头。穆松筠叫外面的人将笔墨拿进了包房,都隆阿颤颤巍巍地在契书上签字画押了。
一切弄完后,都隆阿拿着装银子的包袱就要往门外走。
“都公子,您慢走,我还有话要说。”
都隆阿一回头,穆松筠又将十两银子塞到了他手里。
都隆阿瞬时有些不知所措。
“三爷,您这是怎么个意思?”
穆松筠微微一笑。
“都公子,我听高公子说您这宅院原本打算卖银一百一十两。”
都隆阿点头道:“不错,可我刚才问您,您不是说不能再加价了吗?”
“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能加价了,您这套宅子我只能出到一百两。”
都隆阿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
“那您这是怎么个意思?”
穆松筠笑了笑。
“您拿这一百两银子,还了印子局的账,这十两银子,您租个房子伍的,把媳妇孩子接回来吧。”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您不是只出一百两吗?”
这时高焯出面了。
“三爷的意思是,这一百两银子是卖房的钱,这十两银子不管是借也罢,是送也罢,您先拿着,把夫人孩子接过来,以后莫要再赌了。”
都隆阿再次看向了穆松筠。
“三爷,这不合适吧?”
“都公子,这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一百两银子是生意,这十两银子是交情,您要是愿意拿我当朋友,这银子您就先拿着,以后踏踏实实跟老婆孩子过日子,您看怎么样?”
“这让我如何是好?”
穆松筠一席话,都隆阿几乎眼泪要下来了,他感激地望向二人。
这时高焯又说道:“都公子,您先别高兴的太早,还有好事儿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