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无人知晓。整个在旗的都传开了。有人说因为他日进斗金,引得财神爷嫉妒,才让他女儿有了这般死法。不过这寿明说要是有人能查清他女儿之死的真相,他重重有赏。”
穆松筠心想这等荒谬绝伦之话也有人信。等等,又有一个旗下女子自杀丧生了。寿明是汉姓内务府旗人,这高杞祖上也是内务府汉姓旗人,难道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看来有机会要前往寿明府上一探究竟。
郑王府福晋之死还没查清楚,又有个内务府旗人之女自杀了,要是再有人丧生的话京城在旗的人家有女儿的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想到这,穆松筠便有些头疼。
转眼间山左会馆堂会的日子就到了。此时已是春暖花开之季,天气渐暖,穆松筠也脱下了棉衣棉裤。
这天穆松筠从档子房出来,雇马车来到了山左会馆。
传杰早早就在会馆门口相迎。他把穆松筠引到了大厅之内。
进了大厅内,穆松筠看到大厅内站满了人在闲谈,声音嘈杂,他粗粗估算,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范长禹见到穆松筠来了大厅,赶忙走到近前迎接。
他亲切地把穆松筠拉到一旁,对众人说道:“各位举人老爷安静一下。这位就是吏部尚书惇王爷府上的四品典仪,穆松筠穆三爷,祖上也是咱们山东人氏。他今天特意到访,代表惇王爷来看望咱们今年来参加会试的各位举人老爷们,大家欢迎。”
范长禹说完,就有一众山东举子走到穆松筠跟前与他套近乎,想着日后高中能在他的保举下从绵恺那里谋个肥差。穆松筠本不擅与这些科举之士打交道,但碍于范长禹的面子,只能勉强应付。
这时有个白面瘦弱的山东举子提议道:“久闻穆大人书法冠绝京城,不如请穆大人为我们留下一幅墨宝,挂在我山左会馆的大厅,也能让我们这会馆蓬荜生辉。”
这人话一说完,众人也纷纷附和,穆松筠见推辞不过,只得应承下来。范长禹赶忙派人拿来笔墨纸砚,穆松筠便在这上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想到自己幼年丧父,母亲独自抚育自己的种种不易,前一阵被绵恺这个荒唐王爷无端圈禁,这阵子查案又毫无思绪,穆松筠不仅悲从中来,一时感慨万千,便写下了一首七言律诗:
人生辛苦实堪伤,衣食经营日日忙。
富贵百年随水逝,荣华一枕熟黄粱。
英雄事业唯名在。大块桑田作海茫。
细玩世情真是梦。闲窗命笔漫成章。
写完这首诗后,引得一阵举人拍手叫好,范长禹赶忙派人将其诗作装裱起来。这白面书生道:“只听得穆大人您书法了得,没想到却是诗书双绝,我们这些山东举子真是汗颜呀。”
“这位老爷,您过誉了,我穆某人跟各位苦读诗书数十载的举人老爷们相比,实在是班门弄斧,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赶忙说道:“哪里哪里,穆老爷您太谦虚了。”
由于堂会是午间宴席时才开始,这大厅又太过吵杂,穆松筠便想在院中清静清静。
于是穆松筠便走到范长禹身边耳语了一番,范长禹便叫来郭梦龄陪同他一起,穆松筠便也欣然接受。两个人一边在院子里踱步,一边闲谈。
“穆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
穆松筠叹了口气。
“又有王府发生了案子,无法报到官家,又让我去查案。”
郭梦龄笑道:“自我大清入关以来,这京城之中旗人府邸世家奇闻异事就频频发生,您呀还是多担待吧。”
这时穆松筠突然想起来什么。
“郭大人,咱们今年入京参加会试的山东举子到底有多少人呀,我看这大厅都挤满了人。”
郭梦龄道:“咱们山东是孔孟之乡,文教昌明,所以这朝廷给的进京参加会试的举人自然也多些。咱们山东乡试定取的举人是六十九人,外加副榜十二人,一共入京参加会试的举子应该是八十一人。”
“这八十一人都在这会馆之中?”
郭梦龄摇头道:“那自然是不会。有些读书人岁数大了,不再想走仕途,便决议不参加会试,在山东乡里当个闲云野鹤的士绅岂不美哉。有些举子生性怪癖,不喜与人打交道,进了京也不前往会馆报到,自己寓居于城中备考。”
穆松筠又问道:“郭大人,这次咱们赴京的举子人数众多,您最看好谁高中?”
郭梦龄笑道:“穆大人真是抬举下官了,要是下官说谁中谁就能中,下官也不必在这宦海之中沉浮了,直接在京城摆个摊算就好。”
穆松筠也跟着赔笑了起来。
这时郭梦龄突然说道:“不过刘书勋和张渡龄两位举人老爷自来会馆以后,从未出去过,一直挑灯备考,我倒是希望今年这二位能高中。”
郭梦龄说完,穆松筠脑中便浮现了这两个其貌不扬的读书人。
“不过这会试历来诡异,许多有名的才子一考中举子就自以为功成名就,不思进取,便屡试不中。”
穆松筠苦笑道:“还有这回事?”
郭梦龄点了点头。
“这考中举子已然是人上人了。许多人进京不过是为了逞一逞威风而已。举子进京历来是一大奇观。各省举人都可根据路途的远近到州县衙门领取路费,少则数两,多则一二十两。还有公家车船供应,称为公车。这再偏远地区的举人还可驰驿,由驿站供给驿马,途中高挑一面黄旗,上书礼部会试或是奉旨会试,沿途人马要纷纷回避让道。”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连那凶狠蛮横的税官吏役都惹不起进京赶考的举子。就拿咱这卢沟桥税官来说,连外省回京的督抚都经常被勒索,告到圣上那,也不了了之,可一旦强横勒索到了举子这里,被同乡的御史参一本,轻则免职,重则就地正法。”
“话说回来了,这能否高中,还得看这气运如何。当年陕西韩城举子王杰本应该是探花,但陕省历来没有三甲,恰逢西北用兵告捷,高宗一高兴,改判他为状元。他也成了迄今为止唯一一位陕西籍的状元。”
“这我听得倒是稀奇。”
这时郭梦龄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穆大人,有件事儿,不知道您听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