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几只麻雀在衙门的后院树上上下跳跃，惊落一树的白雪。
一条冻僵的小虫被一只眼疾手快的麻雀叼走，剩下的麻雀纷纷追去，院子恢复了平静。
齐僖蹲坐在衙门三堂的火盆前，将他那一双苍老皮肤松弛的手放在火盆前来回烤着，借着一点火光，齐僖感觉渐渐暖了起来。
平日里师爷都会跟在他身边，两个人聊些事情，年纪大了，就需要身边有个人，要不然心里面总会觉得寂寞。
想起师爷，齐僖叹了口气，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将那封信交出去呢？等捱到明年致仕，换个地方养老，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他想到这里，对着火盆苦笑，他这样的小人物，被卷进漩涡里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齐僖听到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心里开始忐忑。
“邓飞，邓飞！外面可有情况？”
安静，无比的安静，没有人回应他。
齐僖渐渐开始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提着灯，小心翼翼地往外堂走，刚走到前堂，齐僖突然踢到一个硬物，来不及站稳跌倒在地，油灯摔落在地上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齐僖在地上慢慢摸索着，他很快摸到一滩粘稠的液体，再往前是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谁？谁在那？”齐僖的手像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他的声音颤抖，牙止不住的打颤，双腿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如面团一般瘫在地上。
脚步渐渐近了，很轻很轻，是那种专门用来夜行的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发绵。
周围安静的可怕，脚步声在齐僖的大脑里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好汉，好汉，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是县太爷，我还可以赚来很多钱！”齐僖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我替天讨贼！去死吧！”黑影的声音嘶哑，真若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齐僖听见了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恐惧在那一刻达到了顶点，如系死的绳结，齐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觉得窒息。
“呦，沈家还做替天行道的买卖呢？”一团烛火被点亮，摇摇晃晃地照亮坐在椅子上的叶驰，他的头顶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烛火昏暗，看不真切。
黑衣人的刀没有挥下，叶驰手里甩出的砚台正中他的眉心，将他击昏过去。
齐僖连滚带爬地跑到叶驰身后，全身抖得跟筛糠一般。
屋内情况突变，房檐上，又是十余个黑衣人滚落在堂前，手持钢刀，直面叶驰。
“阁下是谁？何故阻碍我们替天行道？”领头的问道。
叶驰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别演了，这里没有观众。石大管家，你们沈家那一股铜臭味我八百米开外就闻到了。”
石朗被人戳穿，也不再掩饰，一脸杀气地说道：“想不到你连我都认得，我们似乎从未见过。”
叶驰感觉自己在跟一个智障聊天，“我都要干掉你们沈老爷了，还能不去了解他那几个虾兵蟹将？你就这水平？死去的黄堰比你强太多了。跟你作对手我都觉得是一种羞辱。”
石朗被这话一激，瞬间面红耳赤，“上！杀了他。”
他脑子不好，身边的人可不傻，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拉住他，苦苦劝道：“不能上啊大管家，咱们这些人，哪里够叶驰一个人杀的？”
那黑衣人脸上挂满了求生的欲望，那一副乞求的样子就差给石朗跪下了。
石朗听了这话，也开始犹豫，正踌躇间，一柄朴刀从叶驰身侧挥出，就要取叶驰人头。
叶驰一指逼退钢刀，依旧气定神闲地稳坐在原地。
“邓飞，砍错了！是那些人要杀本官！”齐僖气得整个身子直抖。
邓飞站在堂下，仰视着叶驰，将朴刀直指叶驰：“没砍错，这贼子昔日羞辱于我，我定杀之！”
“错了错了！外敌当前，共抗外敌可好？”齐僖苦口婆心地劝道。
邓飞嘴角上扬，没有回应。
齐僖的眼睛瞪圆了，诧异地说道：“你，你也成沈家的人了？我成孤家寡人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气力的齐僖再一次瘫倒在地上，这一把年纪了受这么大的创伤，叶驰有点担心这太爷直接小脑萎缩。
邓飞身后，又涌来一众衙役，大概也有十人左右。
刚才不听邓飞话的，已经被他杀了，那冰冷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杀！”邓飞杀意震天，带头率先冲锋，身后沈家众人和衙役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叶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长刀缓缓拔出，刀身上诡异的花纹和小蛇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真实。
邓飞身形快，率先到了，他猛地挥刀，刀锋所至，隐隐能看到残影。
当的一声刀锋碰撞的声音过后，邓飞的瞳孔猛地放大，叶驰只是稍微地偏转了手腕，就将这一刀拦下。
邓飞再欲发力，叶驰手中长刀猛地拍击在他的胸膛，将他击飞出去。
身后众人行动稍有迟滞，正要再冲，身后数人倒地声音响起。
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四人。
四人身影拖得很长，容貌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四人不由分说，杀入敌阵，如虎入羊群，场中鲜血飞溅。
不到片刻，堂下站立的只有那四人和石朗。
石朗的手颤颤巍巍地拿着刀，护在胸前，身边全是尸体，他刚迈开步子往左挪了一步，就被绊倒，摔在地上。
“认得我们吗？”魏志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叶驰又点了一支蜡烛，将整个大堂照亮。
“不认得，不认得，我从未见过你们，饶了我吧，我就是在沈家混口饭吃！”石朗如狗一般摇尾乞怜，拼命地在地上磕头。
“我们几个通缉令上画的那么清楚，你不认得？你想活，得提供点价值！”魏志将宽剑插在地上，不耐烦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沈易迁把解毒的药材都放在哪了！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拿到了药，就可以卖很多的钱！”石朗脸上的汗哗哗直淌，他拼命争取，试图得到一个保命的机会。
“那就留着他，他还有价值。”叶驰缓缓走到堂下，“这还有个没价值的得料理。”
邓飞躺在地上 ，借着众人说话的时间里，终于止住了身体的疼痛，眼看着叶驰越走越近，他身体暴起，在空中狠狠砍下。
叶驰一脚又将他踢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盯着我呢！”叶驰长刀划在地面上冒出一道火星。
“对，我就是盯着你呢！跟我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沈老爷很快就会杀了你，他手下那么的人！”邓飞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
叶驰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刀挥在邓飞的眼睛上。
“啊！”邓飞痛的大叫，手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淌了出来。
“把他拖出去，丢到闹市区，让他慢慢盯，盯到沈家覆灭为止！”
杨武抓住邓飞一条腿，将他往外面拉，邓飞捂着眼睛，早就没了半点反抗能力。
“太爷，该你了，你怎么选？”叶驰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