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眼下已是深夜,酒楼里除了店小二和柜台的掌柜,客人早已散去,街道空无一人。
此时此刻的江霖还在可怜巴巴的熬夜加班。
“大人。”
贺砚舟和蓝昭两人从楼梯走下来,贺砚舟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走吧。”
她瞧着贺砚舟脸色没有多大变化,反倒是他身后的蓝昭出来时架势挺吓人,满身的戾气,与上次见面相差甚远,右手还拿着一把长剑,袖口上沾了深红色的血渍。
江霖撇开了头,往他们出来的房间望了一眼,并未察觉到异常。
这两人在屋里干了什么?
旋即,屋里又出来两位男子,手里拖着一个人,已然昏迷不醒。
昏迷的男子身上没有血迹,只是嘴角被人打了一拳,被拖下楼也没半点反应,江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身上,她瞧得更仔细了些,发现那两条腿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瞬时,江霖抬头诧异望向贺砚舟。
这就是他说的应酬?
可她在楼下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这人是死了,还是活的?
对上视线,贺砚舟不为所动,眼神淡漠冷冽,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是他做的又怎样。
蓝昭完全没顾上江霖的情绪,如换了张脸一般,看见着她笑嘻嘻道,“江姑娘也在啊。”说着,他的又把视线落在了贺砚舟身上。
心中不解,做这种事,怎么还带了个文弱的姑娘。
“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没来得及介绍,我叫蓝昭,上次麻烦你了。”
江霖僵硬的点了点头,贺砚舟的传闻似乎不假。
蓝昭注意到了她有些不自在,认真道:“别在意,还活着,他是犯人。”
江霖捏了捏手心,把头偏了过去。
说话间,贺砚舟径直上了马车,蓝昭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示意江霖扶着,注意到自己衣袖上有血迹,尴尬一笑,匆忙换了个手。
三人上了马车。
蓝昭耸了耸肩,问道:“江姑娘有帕子吗?”
江霖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三块糕点,“有帕子,就是不能用了。”
蓝昭叹息一声,“江姑娘,你可真有意思。”
看见糕点,蓝昭肚子便传来了叫声,气愤道:“都怪那该死的老头,从回来到现在,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老实招认,不就没这事了!”
江霖微愣,敢情你们刚才在屋里一口东西都没吃,净审问犯人了!
贺砚舟唇角微微勾起,眼神落在江霖的手上,“她不是正好给你带了吃的吗?”
江霖对着贺砚舟礼貌一笑,“蓝公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两人各怀心思。
既然如此,蓝昭也就没客气,上手就往嘴里塞了一块,“多谢江姑娘!”
糕点刚放到嘴里,蓝昭顿时低头捂住了嘴,脸色不太对劲,然后迅速夺走了贺砚舟手里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
良久,才缓过劲来。
贺砚舟似乎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微微眯眼,轻飘飘的笑了一声,“如何?”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甜的的东西!”蓝昭满脸困惑,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也太甜了吧。”
江霖抱歉的笑了一下,“可能是我爱吃甜食,所以糖放的有点多。”
“江姑娘,你这吃得可太甜了,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姑娘还是注意点吧。”
蓝昭这辈子没遇到如此嗜甜的人。
江霖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品鉴了一下,点头道:“第一次做糕点,没掌握好技巧,确实甜过头了。”
又灌了一盏茶,蓝昭突然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原来是姑娘自己做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平日里不会吃这么甜的东西。经常吃这么甜的东西,确实容易得病的。”
江霖将糕点收了起来。
蓝昭撇嘴,阴阳怪气道:“贺大人也没吃饭,要不要尝尝?”
贺砚舟侧目,神色漠然,“不吃。”
江霖刚和他说过,自己不会做饭。
那糕点捏的不像样子,一想便知是她做的。
有谁会自讨苦吃。
沉默片刻,蓝昭偷偷瞟了几眼。
他总觉得贺砚舟带着的这位姑娘,肯定是有他的心思的,可这家伙又不跟自己讲。
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姑娘长得不差,娥娥素面,娇美动人,清纯灵动。
“敢问姑娘芳龄?”
“十八。”
蓝昭心想,差四岁啊。
“家是哪里?”
“俞州。”
“家中有几口人?”
“父母,三位兄长,两位姐姐。”
“父母是做什么的?”
“商人。”
贺砚舟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眼神落在在两人之间,想把这两个蠢货都踹出去。
“那你怎么来京城了?”
“逃婚。”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一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姑娘居然公然反抗,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亲事确实是家里安排的,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不喜欢当然要反抗,至于说什么闲话,嘴长在他们身上,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总不能给他们的嘴都缝上吧。”
“没想到江姑娘如此不同反响,是不喜欢那位公子吗?”
“我与他素未谋面,又怎会喜欢,公子难道会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蓝昭听完,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贺砚舟身上。
贺砚舟哑声道:“要不你们两个出去聊?”
马车还在往回赶,深更半夜的。
江霖莞尔一笑,以为他是嫌自己烦了,不说就是了。
像这种家庭背景,贺砚舟肯定提前调查过了,他自然不会好奇。
现在回想起来,贺砚舟大概是她见过人里,心思最难琢磨的。
蓝昭看着他这副样子,打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呢!不就是聊两句吗!瞅你小家子气。”
贺砚舟充耳不闻,脸沉在黑暗里,冷声道:“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蓝昭正襟危坐,认真道:“你猜的没错,就是在那个地方,晋王把幕僚都藏在了遮风馆。”
“好啊,在就好。”贺砚舟嘴角上挑,眼神黯淡了几分,杀意十足。
“名单给太后了吗?”
蓝昭道:“给了。”
江霖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这是她该听的吗?
“派人盯紧了,明日,太后一定会派人行动。”贺砚舟道。
贺砚舟视线落在江霖身上,凉凉勾唇,看她的情绪变化。
又说道:“江霖,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就由你去北镇抚司通知赵佥事。”
蓝昭目光一转,错愕的看着贺砚舟,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霖懵然,点了点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锦衣卫指挥同知,赵帧云。
一面之缘,贺砚舟与他议事的时候,她在身旁侍茶。
为何是由她通知?
她突然怀念张府的日子,家宅内斗,她还能轻松应付。
怎么就突然换剧本了。
感觉自己的小命一直被别人捏在手里。
他们回到府中已经丑时过半。
江霖困得要死,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江霖眼尾泛红,神情恍惚,双手攥着被子微微颤抖,良久,缓缓回神来。
你以为他就不恨你吗!
满脑子都是这句话,梦里的女人紧紧扯着她的领口,眼圈猩红瞪着她,哭的歇斯底里。
江霖仰头怔愣的望着床帏,明明早就来到这里却还是恍如隔世。
明明想要遗忘的,偏偏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噩梦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过了许久,平复好情绪,江霖出门前特意照了照镜子,觉得状态还行,洗完漱就准备去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