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因为她还要等贺砚舟,于是就让他先回去了。
江霖坐在寺庙的台阶上,双手杵着脸,怔怔发呆。
她对这里似乎很熟悉,知道穿过月洞门后面有个禅房。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
“姑娘!丫头!算命不?”
邋遢老道士见她扭过头看向自己,两人相视一笑。
寺里香客都已经离开了,唯独这两人在赖在门口不走。
江霖礼貌微笑:“不算。”
老道士咧嘴一笑:“贫道与姑娘颇有些缘分,五文钱,确定不算?”
江霖叹息一声,“我没钱。”
“三文,不能再少了,贫道从不欺人。”说完,老道士朝她招了招手。
江霖将信将疑地走到老道士身旁,相对而坐。
贺砚舟恰好出来,也跟了过去,饶有兴趣的看着瘸腿桌子上的竹筒。
“若是抽到上上签,可要涨钱了。”老道士眼尖,一眼就瞧出两人有关系,又打量着贺砚舟一身的行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江霖闻言又把手收了回去。
老道士哈哈一笑,暗示道:“欸,姑娘你没钱,你身后的公子有钱啊?”
未等江霖开口,贺砚舟轻声道:“可以。”
老道士示意她伸手去拿竹签,见她有些犹豫,道:“是凶是吉,天命使然,姑娘不必紧张。”
江霖伸手抽出了一个竹签,又放了回去,“老道士,礼佛问道,讲究心诚则灵,我不信这个,自然做不到心诚,想必抽出来也不会作数,我就不让老道士白废心神了。”
老道士轻轻叹了一口气,尴尬一笑,“姑娘说得是。”
江霖从衣袖掏出几块铜板,放在桌上,“我身上只有五文钱,就留给您了。”
“这......”
老道士略作思量,又故作高深道:“贫道看人一向很准,姑娘心善,可前路难测,命运多舛,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姑娘任重而道远,切莫忘了本心。”
江霖耐着性子琢磨了一番,她如今都这样了,肩上又何来的担子。
身旁的贺砚舟浅色的瞳孔难得掠过一丝波澜,但没有说话。
江霖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老道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抽出竹筒里江霖摸过的竹签,是下下签啊。
两个都不信命的人,多说无益。
可如今的小姑娘都这么精了吗!
钱都不好赚了!
马车走的很慢,江霖伏在车窗上,迎面吹拂着晚风,发丝微微吹起。
舒服自在,都忘了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心念到,今天出门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江霖望着马车外的风景,笑盈盈道:“大人,我们回府吗?”
贺砚舟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想去哪里?”
话音刚落,江霖回过神来,后背生了一层冷汗,惶恐地收回了脑袋,正襟危坐。
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做的有些得寸进尺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厮是不是太纵容自己了?
“大人,净拿奴婢开玩笑。”江霖老实巴交道,“奴婢哪敢做主,当然是大人您说了算。”
贺砚舟敛眸,抬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乖?”
江霖一副心虚的样子坐在他身旁,蔫了许多。
果然是自己逾越了规矩。
贺砚舟侧目也看向了窗外,漫不经心道:“都会些什么?”
江霖斟酌了一番,她会什么?哪方面?
“大人问得是奴婢擅长什么?”
“嗯。”
江霖微微抬起头,思忖片刻。
敲代码,改程序,组装电脑,她也就这些拿得出手。
可这有什么用?
“识字,就是写的不好看,读过几本史书,嗯,不会做饭,不会女工,不会骑马,不会射箭,琴棋书画也一窍不通,吟诗作对就更不行了,不会......”
江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贺砚舟已经侧目看向了她。
“围棋还是略懂,会算账,对水稻有些研究,嗯——”
江霖抬眸眼看着他,“没了。”
贺砚舟按了按眉心,嗓音低沉:“水稻?”
“之前自己感兴趣,家里也是研究这个的,所以还算了解,但知识缺乏系统性。”江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角。
贺砚舟没再说话,江霖的身子悄悄地往窗口移动,倚靠在窗口继续吹风。
夜幕低垂,贺砚舟没有回府,而是带着她去酒楼应酬。
说是有要事要办。
她依旧被吩咐待在酒楼门口,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守着。
月华之下,江霖等到最后,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打起来了。
“江姑娘,你怎么在这?”
她循着声音望去,清醒了几分,“世子殿下?”
李瑥川步步朝她走来,笑道:“瑥樱说她想喝俞品楼新出的桂花酿,所以就来了。没想到在这又都能遇见姑娘。”
“是啊,真巧,大人让我在门口等着他,他在楼上应酬。”
“原来是这样,江姑娘还没吃饭吧?”
江霖嗯了一声。
“这样吧,我把二楼厢房里的饭菜端来这里吧。这样江姑娘既守在门口,还能吃上饭。”
江霖眼前一亮,犹豫道:“可以吗?”
“这有何不可,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客气。”李瑥川转过身,吩咐店里地的小二去楼上搬东西。
江霖万分感激,会心一笑:“还是世子殿下贴心。”
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小二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饭菜端到了门口位置的桌子上。
李瑥川对江霖并不了解,对于他来讲,他从未过问过江霖的身世,仅是从观察言行举止,秉性,都给人很舒适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她不是普通农户出身,可若真是有身份的人,又为何做了丫鬟?
李瑥川不忍好奇道:“江姑娘,听瑥樱说你家也在俞州,两地相隔甚远,怎么跑到京城做了丫鬟?”
江霖眼眸微微一闪,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逃婚。”
寻情郎。
这是原主的理由。
“原来如此,江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李瑥川定定的看向她,面带笑容,默默的给她倒了杯茶,“难怪能和瑥樱做朋友。”
“世子殿下也很好啊。”江霖往自己的碗里夹菜,不忘回他的话。
李瑥川是宁王的儿子,王孙贵族,却完全没有架子。
“家人不担心你吗?”
江霖的手指缓缓收紧,心道:不想,她没有家人。
李瑥川拿走了她手中的酒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欲言又止。
江霖叹了一口气,“不会,他们不管我的。”
李瑥川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颤,怔怔的望着她。
江霖顿了顿,面不改色道:“不必在意,我早就习惯了。”
江霖为也为他倒了一杯茶,以示安慰,又轻声说道:“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瑥川接过饮了一口,“江姑娘注意安全。”
人送走后,江霖又回到桌上,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等着楼上那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