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相与邱夫人联袂而至淮南王府,邱氏久病在床,虽服了药,却迟迟起不来身,邱氏只得暂且跟着淮南王妃一道来探望自己如今病重的女儿。
待亲眼见得邱氏脸色蜡黄,身躯仅剩一把骨头般的姿态,纵使平日里对自己这个女儿不如对儿子那般喜爱,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王妃娘娘,谁家嫁女都是盼着姑娘过个好日子,如今她竟病得如此厉害,还望娘娘素日多多垂怜,不然我们这等做1爹娘的心里不痛快,自然做起一些事也不畅快。”
淮南王妃听得出这是邱家对自己如今的敲打,她有些怨气,却到底按耐住情绪,挤出笑容:“这是自然,日后还望着他们夫妻二人和乐,早日生子。”
“既有娘娘这句话,那我也斗胆问一句。”邱氏用帕子擦净眼泪,问道,“如今跨院那位,是个什么章程?”
淮南王妃自然晓得邱夫人所问何事,含笑答道:“避子汤从未断过,如今我们王府虽比不得原先,但规矩轻易不会乱,王府头一个孩子,必然是嫡出,虽说咱们这等人家嫡庶一般待,但家业上,还是须得靠着嫡出孩子。”
得了这份保障,邱夫人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她又看了眼尚在沉睡的邱氏:“世子是好郎婿,否则当日也不能说这门亲,但便如珍宝在室,到底少不得有人惦念。”
淮南王妃听得邱夫人话里有话,不免发问,邱夫人笑容渐淡,说道:“自然是裴家那个狐媚子,生得妖妖调调,若是裴家一手管教出来的端庄女子,也就罢了,偏偏是霍家厮混出来的,我这痴傻姑娘一心便防着她,元宵那日我家七郎君被叫回来,为的就是算计那人一遭。”
“只可惜事未成。”
淮南王妃并不知道元宵节之事,此刻听邱夫人提起,起了兴致,但却知她与邱夫人情分浅薄,问不得这等事,便按下心思,陪着邱夫人寒暄几句,待用过膳,就让蔺江陵亲自送了邱夫人出去。
邱相临上马车前,低着脑袋看着蔺江陵:“我那女子养大,自幼素来身体康健,若是日后再多病痛,恐非小症候,到时自有太医来探。”
蔺江陵道一句岳父费心,便目送邱家马车离去。
他转身回房,立在邱氏门前看着已然清醒开始进食的邱氏:这女子有个精明的父亲,方才言下之意,无非是日后邱氏若再有大病,邱相便会求得相熟御医来为邱氏看诊。
到时如有差池,邱家与淮南王府的姻亲恐怕就此作废。
不过,真到那时候,邱家的姻亲断绝,对自己反而是好事。
蔺江陵悠然想着,嘴角含笑走入房中:“你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过会儿再请府医来探探脉象。”
邱氏仰起面孔,满脸甜蜜的看着自己的夫婿。
……
“没抓到?连是谁家派来的人都不清楚?”
东宫里,盛献容脸色有些难堪的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人,此人轻哼一声,对盛献容的反应颇为不满:“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奴婢等人本也不是听从盛大人的差遣,若非殿下要为大人兜底,咱们今日何苦跑这一趟!”
他虽生得鼻直口阔,剑眉星目,但开嗓却与常人不同,原是一位宦官。
盛献容听得如此言语,只得暂且按下不满:“只是一时心急,并无他意,但如今尸骨已然被人带走,日后恐有麻烦……”
那宦官冷笑:“此事与咱家何干,盛大人好自为之便是了。”
他竟是直接走出门去,半分面子也不给盛献容,盛献容盯着大开门扉,沉下脸来骂了句无根的阉货,连忙1起身去寻太子,将此事说明。
太子把玩着指尖的琥珀杯,不疾不徐道:“事已至此,只要本宫一日还在,夺走尸骨者也未必敢待你如何,况且不久后你又要与王家那位姑娘成亲。”
“有太原王家做依仗,朝堂众人,轻易动你不得。”
他一副全局在握的架势,盛献容却心底惴惴:如今便等同于自己的命脉被人拿捏在手里,况且,若非他这阵子要被太子外派办差,义庄之事本可以自行解决。
但因自己不日便要离京,这才没了法子将弑杀舅父一事告知太子。
盛献容觉得有些气闷,但当着太子的面他却不敢露出半分,只是略一拱手,又称赞太子几句高瞻远瞩,便起身去收拾行囊。
他离开后不久,太子便诏人入屋,细细盘问:“如今给余氏的安身之处,当真是六弟手底下的私产?”
盛献容身边出卖过他一次的小厮毫不犹豫:“奴才亲眼见得六殿下前半个月还在那处行走,如今却卖给了盛大人。”
“不过,也许盛大人不知情,毕竟往日里,大人也算忠心耿耿。”
此话不出还好,这一出口,太子便不住冷笑:“他杀了自己舅父同表弟,却单单留下一个余氏,若是余氏知道自己夫婿与孩子都是死在他手上,便遗祸无穷,但盛献容何等精明的人,却偏要留着余氏。”
“可见余氏地位不轻,对他如此重要之人要寻安身立命的地方,盛献容怎会不谨慎小心?并非查不到,多半是在装聋作哑罢了,不过这几年他在东宫办差,倒确实甚和我心,如此再观望一阵。”
“倘若他当真与六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来往……”
太子冷哼一声。
出卖盛献容的小厮不敢言语,太子也挥挥手让他离去。
那小厮出了殿门,匆匆便往盛献容住处行走,但他前脚才走,后脚盛献容便满脸阴鸷的出现在拐角处,他表情阴沉地盯着那书童远去方向,微微动了动手指,又强迫自己松开拳头。
“如今杀他还不是时候,太子疑心甚重……若是此番差事办得好,太子再放心些……”
盛献容喉结略微滚动,拂袖转身而去,他大步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与虎谋皮,总有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