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收拾停当,又听青鹄说了今日已将郭夫人之事告知绛云,便领着半夏与青鹄打算一道归府,临行前银翘将特地为裴霈准备收拾好的糕点尽数递来,裴霈示意半夏接过,掀着车帘低头去看银翘:“姐姐下回若是连要胡乱闯上二楼的客人都不能拦住,更不敢跟着一道上楼的话,这个掌柜想必也是做到头了。”
银翘心头一凛,低下头去辩解道:“今日是那郎君身侧跟着豪奴,店内皆是女流,实在是拦不下。”
裴霈转过头去看了眼正在为铺子拆卸粮食的几个健硕汉子:“哦?那这些汉子留在后院为的是做什么?诚然,这铺子如今是给姐姐经营着,但到底是裴家的地皮,姐姐倘若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找人与我说一声便是。”
银翘吃了这顿敲打,正要抬头解释以表忠心,但裴霈却已撂下车帘,半夏高声嘱咐马车回复。
徒留一地烟尘。
“姑娘,实在不成还是换了银翘吧,她今日分明是故意放人上楼,用心险恶得很。”半夏给裴霈烹茶,满脸担忧。
裴霈伸手接过茶杯,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是如今除了银翘与青鹄青燕两姐妹,我实在没法瞒着大婶婶做事,半夏姐姐你呢,又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告知婶婶。”她神情可怜,“姐姐,好姐姐,你若是将此事跟婶婶讲了,婶婶势必要拦了我,但如今裴家烈火烹油,正是被一群眼睛盯着的时候,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害了裴家,可如何呢?”
半夏一时顿住,目光迅速挪开,并不敢与裴霈对视:“姑娘是在室的女郎,这般与虎谋皮的事本就不该姑娘来做。”
“可是总是要做的,一日寻不到母亲,一日便不能对霍家下手,霍家又是将母亲卖给权贵,如今看来那买家兴许也有能耐得很,否则霍家出了弑杀太子妃的罪人,如今怎还能好端端的在朝堂上当官呢?”
半夏有些心软,只是仍旧口风极紧,也不肯松口:“姑娘说得头头是道,但姑娘可曾想过,倘若姑娘出了什么事,夫人该如何担心?加之如今大郎君房里那位……”她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脸来,“内宅还乱着,难道姑娘还要在外给夫人添乱?”
裴霈与青鹄对视一眼。
很显然,半夏油盐不进了。
裴霈有些头疼,今日势必拦不下半夏,若是被半夏将此事告知自己那位婶婶,日后必然会不便办事,说不准青燕青鹄也会被调走。
她微微俯下身,勉强克制住了抬手捂脸这并不符合淑女举止的动作。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横竖青鹄青燕再如何被调动,也不能离了裴家,到时再谨慎些,再费力些,倒也没什么的。
裴霈佯装镇定安慰自己。
几人回府,半夏当即就跟着裴霈去见了裴大夫人,也将今日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果不其然,在听罢半夏所说后,裴大夫人陷入沉默。
裴霈坐在玫瑰圈椅上,颇有些坐立不安。
但结果却出乎意料。
在长久地沉默之后,裴大夫人叹了口气,看向裴霈:“本来我是有心拦着不让你做这些事,如今看来你跟你父亲果然很像,并非能安于室内的性子,我越是拦着你,你越是要私下折腾。”
“若是今日我不许,日后你还说不准要弄出什么事,且我拦你越狠,你做事越难,到时出事的可能也越大,罢了。”她看了眼已然猜到自己意图,从而高兴起来的侄女,叹气道,“且由着你去吧,要人要钱,只管向我这个管不住孩子的婶婶开口便是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裴霈忍不住扑上前去搂着裴大夫人的胳膊撒娇讨好:“婶婶最是菩萨心肠,心善得很,既然如此,那便给我几个武婢吧!只有青鹄青燕可不够用呢,改日得狠狠将那盛献容套了麻袋打一顿!”
“你还想着套人麻袋?!谁家闺秀如此做派!也罢!且去挑五六个最为孔武的,记着打完可莫要留痕迹。”
裴家两个女子一大一小笑闹不止,正在欢乐时,外头侍奉的丫鬟进屋来,一句话便让两个人的笑容都淡去:“大奶奶衣衫不整被大郎君赶出书房来了。”
裴大夫人颇感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去看看你这位大嫂子又弄了一出什么戏。”
裴霈不敢耽搁,连忙快步跟上。
……
宋蓁抚着已然显怀的肚子在自个儿的东跨院里来回走动着,可儿面带喜色,快步而来:“王爷说了,等上巳节的时候,就陪您一道回去省亲,只是如今老太太不在裴家,咱们恐怕未必能入裴家的门。”
“哼,我去探望我自家姑母,有谁能说一个错字,况且我与裴家大房如今那个新妇的家里头,还有些情分在呢。”宋蓁哼笑道,“她那日出嫁前上香,不是还对我千恩万谢,谢我提醒?”
可儿想到那荣家姑娘身边跟着那心比天高的丫鬟,也忍不住笑:“可不是?说来也是咱们运道好,碰巧能知道那荣家姑娘身边的丫鬟原是她乳母与她生父私下产出的奸生子,最妙的是那春枝也知此事,唯有荣家姑娘不知,还将那丫鬟真当好姊妹般疼爱。”
“她也是倒霉,她那乳母生下那春枝便得了痨,偏一条破命把她救了,她自然要待春枝好的。”
宋蓁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那年起火到底是她那乳母舍身相救,还是自个儿放火算计,谁知道呢?”
“说的也是,不过您承了两份情,帮着春枝能爬上枝头,也‘帮’荣氏抓牢丈夫心思,若非如此,那荣家主君决不能帮您的,王爷想必也很难回府。”
宋蓁点头,又低下头去摸着自己尖尖孕肚:“我若是能一举得男,到时那裴霈又算什么?我那姑母又算什么?”她转过头去,“你去跟王妃说,我如今身子不便,就不去给她日日请安了,告诉她,我肚子里这位闹腾得很,孩子金贵,我可不敢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