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与王妗母女两个相似的刻薄嘴唇紧紧抿起，她们似乎想挤出笑意来证明裴霈所说全是可笑的臆测，但眉头又皱起沟壑，整张脸挤出古怪的表情，王妗明亮又怨毒的目光在裴霈脸上擦了擦，又轻蔑地挪开。
她好似胜券在握，扬起脑袋：“裴姑娘真是好宽的心，连别家女郎穿什么衣裳都这样清楚，怨不得淮南王世子喜欢你。”
裴霈眉头一皱，很为难似的：“王家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世子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王妗嗤笑，那张薄得过分的嘴唇微微掀起，好似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清白不清白的，你自个儿知道，还真当自己是莲花池里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呢！”
霍老太太有些不快，却仍旧按着眉头不教怒气冲出来：这话连霍家上下都一并骂了，偏又说得是这样的事，自家孙女得太子青眼的手段可不光彩。
何况现在是王家人在自家府中.出了这样的事。
霍老太太扫了眼在昏暗灯光下越发我见犹怜的裴霈，又看了眼并不打算息事宁人的王家母女两个：“霈姐儿……”
一个外孙女，虽然生得好，奇货可居，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已经要准备嫁给太子的亲孙女，这王妗是御史之女。到时候抓到机会参了霍家几个男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霈抢先一步打断霍老太太的话：“王家姐姐说这话，可敢当着淮南王世子的面说？又或者当着郡主娘娘，我琇姐姐的面讲？”
王妗一时间有些偃旗息鼓，旋即又抖擞起精神来：“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你可别想跑，害了我家姊妹，休想逃脱。”
“究竟是不是我，还未可知呢！”
裴霈一副要等王婉醒了跟王家死磕到底的架势，霍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王太太似笑非笑一眼堵在嘴里。
“看来裴姑娘很是笃定，难不成看见了婉儿是如何遇害的？”
王夫人循循善诱，裴霈苍白而疲惫的面孔上，唇角微微翘起片刻，又迅速放下：“我当然知道婉儿姐姐是怎么遇害的，不然怎么会这样笃定不是我自己？”
“哦？不妨说来听听。”王夫人脸上笑意渐浓，她示意身边丫鬟斟茶递过去：年纪轻就是年纪轻，嘴这样没把门，想要颠倒黑白套话还不容易？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话要问裴姑娘。”
她等着裴霈喝完茶，极其体贴地拉着裴霈坐下，霍老太太明知这是要套话，忍不住出声：“霈姐儿，我今日身子不爽……”
“赶巧了，此处正好有大夫，不如霍老夫人您屈尊跟婉儿躺在一处，让大夫看看？何必就要裴姑娘伺候呢？”
王夫人飞来眼刀：“若是老夫人实在不舒服也不碍事，改日我家官人上门拜访，一定给您推荐些名医。”
命脉被人掐住，霍老太太这时候倒真的有些不舒服了。
但却无可奈何。
王夫人满意点头，养的白嫩纤细的手指戴满戒指，抚摸着裴霈的手背，剐蹭出渐渐鲜红的痕迹。
“你是个好孩子，我问你，你先前是不是跟婉儿有些争执？你们都是年轻姑娘，有些口角也实属正常，放宽心，婶婶不会用这事来刁难你。”
“毕竟你家母亲……如今算来跟我还有些情分在呢。”
王夫人语气里透出些许不受控制的恨意，裴霈瞬间警醒起来：自己的母亲跟眼前这位难不成还有些什么？
疑惑在她心底短暂浮现，却迅速留下痕迹，她强迫自己此刻不去多想，而是温驯听话地点头。
“是。我给婉儿姐姐送汤婆子，她不领情，反而推了我一把，当时妗姐姐也在边上，似乎还说我自取其辱来着？”
她眼角漫上湿润，胭红色随之散开：“我想着，这样冷的天，谁在外头顶着风雪也熬不住，再怎么喜冷厌热，也该爱惜身体，谁知道王妗姐姐却说不必。”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是真，为什么婉儿姐姐摔进湖水里冻成这样？”
立在屋子里的人表情都各异，王夫人轻轻咳嗽几声：“她们姊妹两个人要好，自然不会说错的，你再说说，你走之前，婉儿掉进水里没有？当时你们在做什么？”
“母亲，你这么问，她当然不会说，这种事还是要问过她身边的丫鬟才行！”
裴霈还没开口，王妗颐指气使伸手指着春燕：“你，就是你，那会儿我看你就跟在你家姑娘身边。”
“你说说看，你家姑娘跟我家姊妹到底说了什么？”
春燕唯唯诺诺，偷偷盯着裴霈看，迟迟不肯开口，十分犹豫：“奴婢、奴婢……”
“说不说！”王妗不耐烦皱起眉头：“这有什么难说的，难不成你家姑娘做了不能见人的事，压根儿没法说？”
“不是，不是这样，当时我家姑娘让奴婢在外头等着，奴婢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燕低下头去，迅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您有什么事，还是问我家姑娘吧，奴婢只是小小一个婢女……”
王妗哼笑，转头看向裴霈：“娘，一定是她害了婉儿，不然怎么会不让贴身丫鬟跟着？哼，看着柔柔弱弱，倒是好狠的心！”
王夫人故作为难地看着霍老夫人：“如今只有裴姑娘跟我家婉儿起了冲突，偏偏她又赶走贴身丫鬟，这……”
裴霈拧了拧眉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王妗跟春燕之间来回扫动：正常人都不会想着问贴身丫鬟话，因为贴身的丫鬟跟主子几乎全是一条心。
除非问话的人跟被问话的贴身丫鬟早就串通好了。
但这样也太明显，聪明一些的做法应当是春燕跪下来故作为难地为王夫人母女两个的怀疑作证。
……或者。是谁告诉王妗，春燕这个贴身丫鬟对自己的主子并不忠心的？
屋外遮掩月光的乌云越来越重，屋内烛火短暂闪烁出几次明亮，又暗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