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金耳裴霈没留,转手匀成几份送给霍家几位女眷享用。
何况有些东西送出去,远比自己留着来得有用。
绛云翠湖纷纷可惜:那金耳往常见都没见过,看着有好几两的样子,若是留下,自己不也能沾光偷尝些滋味?
这样好的东西,霍老太太见都不曾见过,当即叫来霍大太太几母女,很是夸奖了裴霈一番。
裴霈只是笑,说都是外祖母的功劳。
霍琼盯着霍璇丫鬟手里瓷盘中分明比自己大的金耳,气得咬紧嘴唇。
等霍老太太一放人,她就借口要跟裴霈道谢,径直钻进裴霈房中,斥退几个丫鬟,瞪眼问责道:“你什么意思?凭什么送给我的金耳比我阿姐少那么多?”
裴霈心里嗤笑,就一两的差距也能看出来,看来真是很稀罕这金耳。
她泫然欲泣:“这金耳是沈世子说让我带回来分给姊妹们补身子的,姊妹里唯有璇表姐体虚,我自然该多给她一些。”
霍琼咬牙,想得极深:沈世子如何就特地叮嘱分给姊妹们?还是补身子?
想来是自家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了!
她恨得牙痒痒,却还清醒:“你胡说什么,沈世子一心惦记郡主娘娘,怎会说这种话!”
“可金耳是世子爷让我带回来的……”
裴霈低低反驳,心里却发笑。
这话半点不掺水分,确实是沈照让她把金耳带回来的啊。
霍琼火急火燎去找霍璇掰扯,她前脚走,后脚裴霈就擦拭去眼角几滴泪珠,轻声开口:“两位姐姐炖了那金耳吃吧,我那份就不必留了。”
财帛利好动人心啊。
“这金耳是沈世子送来的,娘亲看着,你手里的要比你妹妹那里的多,你老实讲,是不是同世子……?”
霍大太太握着霍璇的手,满脸欣慰,霍璇娇羞不已:“没有的事,何况这金耳本就是霈姐儿带回来分的,多半是霈姐儿遵循长幼,多给了我一些。”
“那怎么没见祖母跟母亲手里的金耳比你多?”
霍琼冷着脸冲进屋,讥笑道:“金耳用来补身子最好,霈姐儿能有什么本事,当着我的面讨好你?”
她越看瓷碗里黄澄澄一片的金耳越刺眼,一怒之下索性摔了个粉碎:“我既讨不得好,姐姐你也休想高出我一头!”
霍璇脸色由红转白,嘴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霍大太太霎时间冷下脸:“谁叫你说这些话?霈丫头还是你身边哪个贱蹄子?!”
“你跟璇姐儿是亲姊妹,她好了你自然也好,你难道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怨不得往常我多疼璇姐儿一些!”
霍琼方才急怒攻心摔了盘盏,这会儿看霍璇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到底是亲姊妹,心生不忍,偏偏自己母亲劈头盖脸训斥,那股怒火又蹭蹭往上窜:“什么她好我便好?如今还在闺阁,母亲就偏心她,若是日后她嫁给沈世子那样的好郎君呢?”
泪水夺眶而出,她抹了把脸,大叫道:“到时你只会让我给她做陪衬!一母同胞的姊妹,凭什么我就要低她一头?”
霍大太太一见霍琼落泪,心里也软,伸出手去想好生安慰,霍琼却一把甩开,捂着脸跑回自己卧房闭门不出。
母女闹得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请安,霍琼霍璇两姊妹都顶着桃子似的肿眼泡,霍老太太少不得问询几句,一概被霍大太太应付敷衍,只说小姊妹有些口角,咬死不泄半点真相。
裴霈看得有趣。
霍家人喜欢以己度人,又是自私自利的性格,绝不会想到好东西要分给姊妹这种事,那么她突然分割金耳,自然就是有人叮嘱。
裴霈想到沈照,笑容更深:这位沈世子当真是极好背锅的人选,若是沈家没有败亡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没有当好人提醒沈照的必要。
没有好处的事,少做。
几人陪霍老太太用过朝食,各自离去,裴霈打算先回碧纱橱里待着。
虽然名义上她只是住着东厢房的碧纱橱,但实际上东厢房整间屋子都被霍老太太挪出来给她用。
她有的是事要做。
“霈姐儿,舅母问你一句实话,这金耳真是沈世子让你带回来的?”
霍大太太刻意放慢脚步,等一对女儿走远,一把将裴霈扯到拐角处,压低嗓音质问。
裴霈叹气,无奈又委屈:“舅母,这金耳原本是沈世子要送给郡主娘娘的东西,只是恰巧撞见,便让我带回来,否则这样宫中都稀罕的东西,郡主娘娘平白无故怎会送我?”
霍大太太盯着眼前这张尚存稚气却仍旧难掩风采的面孔,抓着裴霈手腕的力气渐渐加大,裴霈吃痛,表情微微扭曲:“……舅母,疼诶。”
她娇娇软软,撒娇意味十足,霍大太太倏尔一笑,松开裴霈:是她想太多,自己这个内侄女还小,不过是个刚出头的青桃,哪有男人喜欢?
想必世子还是看在自家璇儿的面子上。
“你身子也不算好,好生调养才是正道,舅母那份金耳稍后送给你吃。”
霍大太太慢慢远去,裴霈拢手在袖,指腹摩挲着手腕伤处,疼痛一点点往心里钻。
……
“怎么,又在江月那里吃了闭门羹?”
蔺江陵握着那本《落花集》,看热闹不嫌事大,沈照小心翼翼将手头锦盒稳稳当当放好,叹气道:“当时就不该心软将那盒金耳送出去,白白惹江月不快。”
他又是发愁又是不解:“何况她每逢春日总有那桃花癣,金耳养颜最好,不过此番她气性委实大,一盒金耳罢了,明年我自然还会给她送来。”
蔺江陵手指攥紧,抬起头看了眼这个同伴:“谁知道呢。”
沈照有样学样:“是啊,谁知道呢。”
春风又起,一点点吹散少年愁绪,不消片刻,沈照又鲜活而明亮的立在蔺江陵跟前。
他说待今年他父王母妃归来,为他跟蔺江月定下亲事,有正经名分,想来蔺江月便不会如此生气。
蔺江陵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