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这一病又是半月,等她彻底好透时已到了四月初。
“姑娘,老太太说午后请些有本事绣娘来,给您做几身新衣裳,也好赴各家春宴。”
四月初二这日,银翘喜气洋洋的走进门,裴霈“唔”了一声:“外祖母没说什么时候请女学先生来?”
这段日子她把银翘剩余那点价值都榨得干净,正琢磨着找机会另寻丫鬟来用,只是恰逢春日,前世这时霍老太太该给她请女学先生来教她琴棋书画、女红礼仪,若是贸然换人,她有些事反倒不好做。
银翘对她心思浑然不觉:“不曾提及,不过淮南王府那位郡主送了帖子来,请您本月十五去府上赴宴,只请了您。”
“大舅妈没生气?”
裴霈早有预料,只问霍大太太:“想来是不痛快,你去小厨房要些新鲜茶点,我去给大舅妈请安。”
银翘依言照办。
“凭什么?那套《落花集》可是我跟她一道誊抄的,怎么她就能进淮南王府做客,我却不行?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裴霈刚到门口,霍琼哭闹声便清晰可见,紧接着是霍大太太的冷笑:“一道誊抄?你连笔都没拿起来过,不怪人家愿意请她,她为了本书下血本,自己病蔫蔫的在床上养了许久,你又蠢得没救,非要把沈世子往她那边带,否则淮南王府也不能知道这事!”
领着裴霈来的素心越听越不像话,连忙打断:“太太,霈姑娘来了。”
里头动静戛然而止,隔扇门被打开,红杏笑吟吟把裴霈主仆两个往里带:“姑娘身子可大好不曾?我家太太一直记挂,只是怕上门反而坏了姑娘养病。”
裴霈心底发笑,面上应付几句多谢舅母关心之类的话,见到霍大太太,说早就该来拜见,两人场面话说得差不多,裴霈便看向面上泪痕犹湿的霍琼:“琼表姐,过几日淮南王府设宴,你去不去?”
“我去什么?哼,收到请柬的又不是我!”
霍琼满腹委屈,大喊道:“你得了请柬自得意便是,这会儿来炫耀什么!”
裴霈大惊,“委屈”道:“我并非这意思,本是想着那《落花集》我有幸誊抄,今日收到请柬,两件事都有姐姐功劳,不敢独吞,这才想着请姐姐一道赴宴,谁知姐姐竟如此想我,那我自去淮南王府便是,到时不懂规矩丢了霍家的脸,舅母同外祖母,也莫要怪我!”
她拂袖起身要走,大病初愈的素白面庞上泪珠滚滚而下,霍琼忙一把抓住她:“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若真心,我给你赔礼道歉。”
“呸,请柬本就该是我的,这会儿哄哄这小贱人罢了!”霍琼暗自想到。
裴霈抹了抹眼圈:“怎不真心呢?姐姐若不信,咱们去外祖母面前说个清楚,总好过在这里纠缠不清,舅母同外祖母肯收留我,我自当报恩才是。”
她若是一个人去淮南王府,才真是断了跟蔺江陵的缘分,若是她带着霍琼,加上之前霍琼在沈照面前的言行举止,不用她说,蔺江陵他们便会揣测:是不是她被霍家挟恩求报了?
到那时,蔺江陵想必对她愧疚更深,毕竟不是他蔺江陵,她一介孤女,又怎会赴宴都得带上表姊妹?
至于今日发生的事,她相信霍大太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因为没人会放着独吞好处的机会不要,反倒拉上同自己不对付的人共享。
裴霈被霍琼拉着去见霍老太太,不动声色擦干面上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