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在东城过了数天,刘东南从外忙碌完后,很是高兴地推开了楼上普通的房间,还未推开他就说道:“御风,道庙接受我们的请求……”
当他看到房间里,只有嬴名时,有些惊讶。
“常主事又去东城周围的县村巡察了”嬴名坐在常御风桌前,他笑着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刘副事,你先坐下,他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刘东南把门关上,坐下后,看了看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禁感叹,但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忧虑,常弟不过就是个著书的主事,手上并未巡察之权,他这样做越权之事,只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刘东南凑近说道:“殿下,常主事可否有巡察之权?”
嬴名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刘东南略有严肃,继续说道:“那他如此行事,可否有上书之意。”
嬴名想了想,回道:“不清楚……”
“六皇子,这东城可不是普通之地,它处京城以东,龙州要地,盛,刘,林可是很看重这块地方的。”刘东南的言语快了许多,继续说道:“常主事这样一来,不知要多少官员难办,不知得罪多少官员。如若再有上书之意,恐常主事……会有意外”
嬴名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龙州总督田亘表面是父皇之人,但由于之前父皇不理朝政,田亘无依无靠,只好讨好于三家;然其下之人也多是盛,林,刘三家之人,包括这个东城,三家之人众多……
嬴名低眉思索后,随后轻笑道:“刘副事您多虑了,这龙州到哪,也是圣上之地;再说,常主事是随榕公主而去,难不成他们还要为难榕公主不成?”
“刚才言语多有冒失,还请殿下见谅。”刘东南一惊,很快又平静下来,鞠躬说道。
嬴名笑着,摇摇手,继续说道:“无事,无事,你要不先回去,待常主事回来后,我派人告诉你。”
“谢,殿下,那我先告辞了。”
嬴名点了点头,待刘东南离开后,他随和的样子立刻消失,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捏紧拳头小声说道:“京城三家,反了天不成。”
在东城外的一个高坡处,常御风站在上面看着那些较为稀疏村落,他的周围,由士兵护守……
刘平在不远处看着嬴玥榕慢步走到常御风的身边。
“这样的地方,你应该见多了吧?”嬴玥榕轻声问道。
常御风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个游子,自小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如若不是阿父的努力,我这辈子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他看向那些在黄土上忙碌一生,却吃不饱饭的人。
“御风,你不必忧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嬴玥榕很担心常御风的身体。
常御风却在秋风中笑着,看着他身边的女子,发问道:“让你这样度过你的一生,你可否愿意?”
“公子,那得看跟谁过了?”嬴玥榕也在秋风里笑道。
“跟你爱的人……”常御风坦然地说道。
还未等他说完,嬴玥榕的双眼带着星光,快速回道:“那我愿意。”
常御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的大脑长期在黄土上劳累,而在这绵绵如水的地方,就有了些麻木,他吞吞吐吐地问道:“公主……现在……可有……心上郎?”
“有啊。”嬴玥榕爽快地回道,一生善行的榕公主面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是勇敢,可她依然还会红着脸,像旋放出莲花般的红晕,柔情如月。
在黄昏下他们两眼相对,对于一位男子来说,女子的微笑红脸是对他最好的告白。
“公主,常主事,六皇子叫你们?”突如其来的雪儿,打断了他们。
此时,常御风有些难堪,嬴玥榕心中有些“仇恨”。
“现在吗?”常御风笑着问道。
“当然。”雪儿回道。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一丝寒气,她察觉到一旁的嬴玥榕撅着嘴低眼看着自己。
“我做错了什么?”雪儿凑到她的身边小声问道。
“没有,你很好。”嬴玥榕咬着牙,勉强微笑。
说完,她自己向外走去,心里虽有些气愤,但他现在更关心地是六哥的事。
他一般不会有什么事的。
嬴名在常御风的房间终于等来了他们,此时天色已晚,常御风和嬴玥榕找了位置坐下后,看着表情严肃的嬴名。
“何事呢?”常御风收起了微笑,问道。
“御风,你真得有意把东城巡察的报告,上交给皇上?”
常御风看了看一旁的嬴玥榕,又看向嬴名点了点头。
“不能上书”嬴名紧锁眉头,看着常御风,厉声说道。
“为什么?”常御风问道。
“这东城不是一般的地方,是三家相争之地,你如此上书,这不就公然与三家撕破脸皮。”
常御风轻笑一声,很是认真地说道:“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再者,圣上已有复天下之意,难道还要让三家如此嚣张?这可是圣上眼皮底下。”他加重最后一句的语气。
嬴名靠向椅子,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夜色下寂静的东城,扭过头看着嬴玥榕,他想让嬴玥榕劝劝常御风。
嬴玥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摇了摇头。
嬴名越想越气,凑近常御风说道:“圣上之意难测,然朝廷百官多是三家之人,你想过你的以后吗?”
常御风没有吭声,确实他没有想过,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
嬴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想过你父亲吗?或者说,你想过你家人的安全吗。”
常御风睁大双眼,心里瞬间空了一块,他离开柳州后,虽然让一些人照顾着父亲,但那些人在世家面前,不过是一群蚂蚁罢了;他此时确实疏忽了这一点,还好他在京城还未得罪太多人。
“发生了什么?”嬴玥榕焦急地问道。
嬴名摇摇头,说道:“我只想告诉他,在黑暗里一味地往前行,只会被未知的荆棘刺伤。”
屋里很是紧张,也很是阴暗,嬴玥榕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常御风轻声问道:“何人?”
“是我”送饭菜的人轻声说道。
“进来吧。”
那人进来后见屋子多了两个人,左右看看,然后放在一个小桌上后,扭头看到表情凝重的嬴名。
“放好了,就出去。”嬴名不耐烦地说道。
那人关上门匆匆离开。
“御风,我们先别上了,先好好地著完书好吗?”嬴名放缓了语气劝道。
常御风再次摇了摇头,他已经察觉到了大秦微妙的变化,底层的流民日益增多,土地兼并越加厉害;他也从张政那,了解大秦经济的持续衰弱,他看到了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破裂的黑洞,留给大秦的时间不多了,灾难正在悄然而至……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嬴名怒火冲头,站起身大声说道。
“哥”嬴玥榕起身来到嬴名身边,让他先坐下。
常御风深邃的眼睛,如夜空,如星海,他苦笑了一声,不时从眼里流下了一滴泪,说道:“因为我没有能力,去阻止灾难的发生。他有,你父皇有……”最后他声泪俱下。
嬴名坐下后,常御风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如若因为我,可以换一方太平,我愿意燃烧最后的烛火。”
屋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嬴名起身说道:“但这些不应该你一个人承担。”
他向屋外走去,正当他关门之时,他低声说道:“叔父和你的家人,我已经派人去接了,让他们来京城吧,今后我替你看着……”
说完他关住了门,屋里只剩下了眼里含泪的嬴玥榕和瘫坐在一旁的常御风,嬴玥榕来到常御风的身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膀,我懂你的一切,也愿意陪在你的身边。
月光散在了她们的身上,她们相言不语,感受着这一切。
过了会儿,嬴玥榕轻声说道:“嬴名也是担心你,你不要生他气,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说完,她便要离开,常御风起身相送,她扭过身轻柔地说道:“刘平在下面等着我的,吃饭吧,不用担心我,饭都要凉了。”
一切都静了下来,常御风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饭菜,不时低声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