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身穿蓝色布衣,面目黄瘦,炯炯有神,横眉冷对,胡须倒如青山,如青竹挺拔,如坚石而在,颇有文人风骨,颇有儒家大气。
“拜见何统领,在下赵万帅。”赵万帅拱手行礼说道。
何天明发现赵万帅的衣服虽有很多补丁,但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何道明站起身,用手示意,说道:“快坐,快坐。”
赵万帅坐下后,依然挺拔有神,而何天明却显得懒散了些,何天明有模有样的学着坐着……
“这位是?”
“我弟,何天明。”
“原来是丽州战神何天明”赵万帅站起身,行礼坐下。“在下赵万帅,久仰。”
何天明笑着有模有样着回道:“见过赵兄,也听闻过赵兄大名。”
何道明先问道:“这次为何是先生押送粮草。”
“那个运粮官贪污被抓,所以这次由我前来,为了保证粮草的一分不差。”赵万帅回道。
何天明一惊,那个做运粮官可是盛家的人,被抓了?
何道明轻笑了一声,说道:“该抓,军粮贪者一侓重罪。不知,今日何事?让青天大老爷亲自驾到。”
“听说,朝廷让何统领在五年内,除去倭寇之患,今日特来请教。”赵万帅的言语很清脆。
“实不相瞒,我现在并没有除倭良策。” 何道明面部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很难让人察觉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地上的光渐渐地后退了些,从外吹进阵阵热风,赵万帅也随之轻笑道:“那在下就说一下,自己对除倭的见解。”
“上茶”何道明一边吩咐,一边对赵万帅笑着说道:“愿听之。”
何天明倒觉得这真是统领想听到的。
赵万帅本想继续说道,却被何道明止住:“不急,等茶上了再说。”
三杯热茶放在各自桌前,冒着腾腾热气,茶色通红,待何道明轻抿了一口后,说道:“我这人虽不像你们张统领那样懂茶,但我一思考事,就特别爱喝,提神醒脑。”
赵万帅也轻抿一口后,问道:“我可以说了吗?”
“可以。”
赵万帅站起身,步入堂中,说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源源不绝,其在根,在于除根。倭寇本无力与大秦一战,然频频扰我疆土,其根在于汪孤。汪孤乃海贼,利海战,而弱陆战,一个由利益而成的团体,也是兴于五六年而已。据说,汪孤也是丽州人,其妻儿也在丽州吧?”
“在。”
“我军与汪孤相比弱海战,而强陆战,虽有一绝海战之力,但其险甚大。然我军各力强于倭寇,无论海陆,都有灭倭之力。我想,统领数年不灭倭寇,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于汪孤。”
当赵万帅说,“一部分原因”之时,似乎另有含义,也像是在向何道明发问“你是不是……”
赵万帅停下了,在等待的何道明的回复。
何道明的眼神变得犀利了些,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看透他,果然,宗之会说,“万帅之才,不下于你我。”
当一个人看透你之时,微笑是最好的掩饰。
何道明露出了诡异难测的微笑,他从容说道:“先生,继续说下去。”
赵万帅点了点头,继续说:“汪孤之所以帮倭寇,是因为他,恐大秦除倭之后,再除他们,可谓唇亡齿寒。若先安抚汪孤,除倭自然水到渠成。”
“哈,哈,哈”何天明仰天大笑,说道:“先生,你在笑谈吗?”
“休得无礼”何道明厉声大喊,然后赔罪着对赵万帅说道:“天明是直性子人,少知礼数。”
赵万帅并没有在意,而是轻笑道:“倒像永州人。”
从外传来一声长空的鸟鸣,何天明喝了口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我倒有几分喜欢直性之人,没有心眼。再说我不也是个直性子之人。”赵万帅一边说,一边笑着,很像邻居家来做客的朋友。
何天明也随之笑着,何道明虽是在笑,可内心已经感受到赵万帅的城府有多深,也不像直性子人。
“先生,敢问如何安抚?”何道明虚心地问道。
“汪孤的妻儿,还有皇上。”说完他喝下了最后的茶水,行礼说道:“时候不早,在下先退了。”
“天明,去送送,先生。”何道明立刻向何天明示意道。
待他们出去后,何道明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水,今天的交谈让他重新认识到了赵万帅,他并不像众人口中所说的直而无脑,他明白自己只要成为一把直率的剑就可,他是个敢打破常规的人,是个有坚定信仰的人。
这难道和你不像吗?丽州统领何道明。
送完赵万帅的何天明快步回来,他看到何道明还是静坐在那里,目光仍然不动,像一位历经千年的沉思者。
何天明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刚才赵万帅所坐的地方,也许是何天明的动静大了些,何道明察觉到了,他站起身,说道:“天明……”
“嗯,哥。”
何道明露出了长辈的微笑,此时他更像何天明的亲哥哥,他轻声说道:“我给你说一下张宗之和赵万帅,你好好听,日后和他们搞好关系,可信可交之。”
此时,已到落日之时,何天明知道何道明还没有吃午饭,他坐了一天了,到底什么事整日困惑着他。
何天明之前问过,可何道明就像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他想推开门看看究竟,可是门上着一把坚硬无比的铁锁。
何天明点了点头,看着这位在丽州奋斗半辈子的人。
何道明轻声说道:“那我就先从赵万帅说起,乾州海南人士,他自幼家贫,常受南海海贼骚扰,家父被海贼杀害,与家母相依为命,海贼被赶除以后,他开始认真读书,希望能考中进士,可多年的寒窗苦读也只勉强过了乡试,无奈之下,他在海南(少人少地)做了一个小官,为人清廉,才能出众,在他为官期间海南农业发展迅速。可在大秦的官场上光有功绩是不行的,要有钱,要有人脉,要有背景,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子劲。在流民匪众之时,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个九品小官,竟然敢接下了官场丢下的烂摊子——岭南。记得前任乾州总督给我描述过这件事,那时的岭南,就像一个游牧民族,来回飘荡,制造动乱,他们在商量由谁去接任岭南知府之职,屋里在桌的人寂静一边,大家都低着头叹气,不肯接任,然而在屋外的赵万帅,突然进来,厉声说道,我敢接此任。”
何道明笑着继续说道:“他一个九品小官,口出狂言,在座的官员无不震惊,他们都认为赵万帅在胡闹。可他却立下誓言,‘三年不除,以人头谢罪!’乾州总督见此人貌相和胆识不凡,就答应了下来。这也是无奈之策。”
随后何道明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他,赵万帅就凭着自己,三年就把整个岭南安顿了下来,震惊乾州。”
何天明很好奇这个赵万帅是如何把成万上千的流民匪众安顿下来的,他轻声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何天明像个听故事的人,何道明像个讲故事的人,卖起了关子,“想知道?”
“嗯。”
“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按流传的来说,为人刚直,正义凛然,还是个大孝子,但是……”何天明停顿了些,用右手做了个捏东西的姿势,不好意思的笑道:“有点脑子不好使。”
何道明哈哈大笑,声音把屋子里落日的余晖吓退,他继续说道:“他不傻,这就是他的作风,他没势没权,只有把自己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剑,让天上的有权人看到,用他才能刺破黑夜。这样他才能实现自己家国报负。”
何天明一时竟然分不清赵万帅到底是何人?
“在岭南,他用钢腕的做法,先是抓了几个贪污不作为的人,更是在私底下杀了两三个贪污腐败之人,不,不,不”,何道明似乎有些激动,他的眼神毒辣锐利,声音却如雪下爆竹:“他是当众杀了那几个人,然后他先是安顿那些愿意留下的,其他一律不管,他以身作则,亲入田野,把让岭南各地官员整了一个责任田,然后亲自种植,然后他再去各地借粮安抚,仅用了不到三年岭南流民大批减少,民匪也少之又少。”说完,他却叹了口气,点上了灯。
“有人支持他吗?或者没有人阻碍他?”何天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里想说的。
“宗之之前调查过,赵万帅在期间做过一些逢迎之事。但当时情况特殊,当时三家的人默许了发生的一切。”
“那如此大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小人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就连那一口一个君子的人,也见不得。瞒住了。”
“之后呢?”
“以后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他在岭南待了几年,然后张宗之被调用到乾州,随后他得到了重用。”何道明又叹了口气。
“哥,你怎么那么惆怅?”何天明看着愁苦的何道明问道。
“在岭南整治期间,他的女儿溺水,妻子和儿子被匪杀害,只剩下了一个老母亲。”何道明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壶小酒,大喝了一口说道:“能屈能伸,敢作敢为,他无非是一个伟大的人。”
何天明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愁苦,那是同情,有心里真情流露的同情,月色也悄悄入室,让气氛变得柔情了许多。
“你应该从他身上知道,即便是国子监,或者是大学士,再或者是状元,榜眼,探花,也比不上他一个就过了乡试的九品小官。有志者事竟成。”这是何道明再一次对赵万帅无比之高的评价。
与此同时,在何道明面前这位,文品都没有的人,却受到了他无比的重视;赵万帅的身世让徐天铭知道能力和学习才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
“先回去吧,日后再给你说张宗之。”何道明拖着疲惫的身体,拿上桌子上的文本离开了。
徐天铭看着被散满月色的背影,远远离开,他似乎感觉到那间屋子上的锁,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