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内空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刘圭看着夫人夹过来的馒头片,想着灶王爷应该也不是真要饿死他,说不定只是用气味吓他一下,而味道其实是正常的呢。
抱着这种想法,刘圭宾试探着夹起了这片馒头,因为心存戒备,他只敢用牙齿轻咬了黄豆大小的一小口,然而就是这一小口,带来的冲击却让刘圭终生难忘。
口中那一块馒头,咬下去是咸的,就像是厨师手抖,一汤匙的盐撒下来又没有搅拌开一样,咸味过后,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酸味,这酸味虽然不重,味道却奇特,比单纯的醋酸更让人难以接受。这也就算了,偏偏到了最后,这酸里还透出那么一点诡异的甜来,那种微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就像南北杂货店最廉价的黄糖,勾起了刘圭久远而深刻的回忆。
那是刘圭很的小时候跟,他家虽然也算是镇上的人,但是条件却一般,他父亲外出干活养家,他娘在家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有一次他娘去杂货店买东西,他硬缠着跟了去。然后趁他娘跟伙计说什么的时候,他偷偷拿了一块放在门口竹编扁箩里头,似乎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黄糖。
拿了之后他害怕被伙计发现,一把塞到嘴里紧紧闭上,结果吃着吃着,就感觉这糖块的味道与平时娘偶尔给他的不一样,但他也不敢张嘴,更不敢说出来,只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感觉错了。等到口腔中的糖合着口水融化,被吞了进去,他才放松了下来。但是口腔里面那股奇怪的味道却一直久久萦绕着不散。
后来回家之后,听他娘跟隔壁邻居议论刘圭才知道,原来那包黄糖,是店家在运货回来的时候,被粗心的小儿子不小心掉到过臭水沟里头的,糖都被打湿了,又粘上了臭水沟的臭味,但是店主舍不得扔掉,就用水粗粗的冲洗了两遍,然后把半化开的糖放到那竹箩筐里头晾晒,准备低价卖给养牲口的人家。
他娘还在前头跟邻居大婶聊得热闹,刘圭躲在院子里头差点没把自己苦胆吐出来。从那之后,他就对这种不纯粹的甜味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而今天这口馒头,一下子让刘圭想起了这件原本已经遗忘的往事,刘圭的喉咙顿时就翻涌起来。他把筷子一掷就往外跑,刚刚跑到门口,就没忍住呕了一声,除了嘴里的那口馒头之外,连昨天的晚饭和半夜喝的茶水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看到这么恶心的一幕,夫人的脸也不禁扭曲了一下,然而她马上反应了过来,扬声招呼:“檀云、紫绡,老爷身体有恙,去请大夫。”
“不必。”刘圭摆手制止。这会儿他也吐完了,他拿过旁边丫鬟端着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后对着夫人说:“我有些肠胃不适,清清肠胃就好了,早膳我就不用了,你再吃些。”
趁着众人都看向刘圭的功夫,方晴儿已经把桌上的馒头偷偷地换了回来。不过夫人目睹了刚刚这一幕,显然也没有什么胃口,直接挥挥手,让下人们把早膳都撤了下去。
经过了这一遭折腾,刘圭显然也见识到了灶王爷的难缠之处。这既不能睡觉,也不能吃饭,人能熬多久?只怕三天都撑不住。
刘圭这下才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灶王爷铁了心要让他吃不了也睡不了的话,只怕他最终也只能妥协。但是刘圭并不心甘情愿,这事情从他知道开始,就等待了这么久,也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完成了,却被横插一杠子,他当然接受不了。
倒不是说县衙已经穷得拿不出这笔钱了,而是他一开始本也没想着架桥。但是等得到消息,有陈得喜这么一家人傻傻的干了这事之后,他就想着直接摘桃子。
思来想去,刘圭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想着早餐都是分开吃的,他也不好让夫人试试他的食物,来判断究竟两人的东西是否一致,但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和夫人一起用餐,饭菜都是一起盛的,估计灶王爷应该就不会动手脚了……吧?毕竟神灵也不能误伤普通人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期望,刘圭度过了一个艰难的上午。尽管腹内空空,眼皮子也直往下坠,但是刘圭都强忍着没敢睡觉。他试过一次,在公堂之上,眼皮不小心碰了一下,然后熟悉的“哐”声就让他瞬间醒过神来。
盼呀盼呀,终于到了中午。已经饿了一上午的刘圭走得飞快,尽管已经使人去传话,让夫人等她用膳,但他还是怕出什么问题。
等到终于到了饭厅,就看着夫人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红姨娘和月姨娘正站在身后服侍着,看到刘圭走了进来,夫人也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两个姨娘就更殷勤了,虽然不敢有大动作,但是眼波流动地格外的婉转,看起来就是一副对他一往情深的模样。
不过刘圭现在可顾不上她们,直接对着夫人吩咐道:“传膳吧。”
两个姨娘媚眼抛给了瞎子,夫人倒是心中满意,她微笑着冲着身后服侍的丫鬟说:“紫绡,传膳吧。”
等丫鬟行礼退下,夫人又对着刘圭温声说道:“我看老爷早上没有用什么东西,中午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一条鱼,还准备了若干素菜,您吃清爽一点,说不定身子会舒服一些。”
刘圭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夫人有心了。”就安心的等着食物上来。
他这会儿等得心急,脚也开始无意识的点地,就盼着灶王爷能够看在夫人的份上,让他吃上一口正常饭。他想着想着,怕夫人一个人分量不够,便又开口对着红姨娘和月姨娘说:“你们两个也辛苦了,今天中午坐下一起吃吧。”
听了这话,红姨娘和月姨娘都认为老爷是在心疼自己,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但到底是在夫人手底下讨饭吃,她们两个还是都询问的望向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