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商去找停车位,何栀子先下了车,抬头看向招牌上“朝夕饭店”几个大字,一瞬间忽然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和她小时候丁颜带她去的店名一模一样,甚至连店铺的装潢都很相似,但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同一家,总之在这里看到却还是觉得亲切。
八岁之前她跟着丁颜一直在另一个城市生活,但是丁颜忙于工作,陪她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很早就开始独立生活自己照顾自己,打她有意识起丁颜陪她吃饭的时间用手指头都能数的清楚,而且丁颜自己也是不大会生活的人,就算是有空了,也懒得自己做饭,而是带她直接下馆子。
在这里看到同样的店,她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确定在这里吃,不要鲍鱼龙虾了?”
靳言商停完车过来,却见见何栀子迟迟不进去,顺着她出神的视线望向那单个小门面,门口的招牌也有些逐渐褪色,唯独上面印着的“实惠”二字尤为显眼,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平时他请吃饭何栀子恨不得让他狠狠大放血,怎么这回转性了?
“就吃这个。”
何栀子走进店里,前台的人并不是印象里那对夫妇老板,反而是个年轻人。
何栀子略微失望,又不禁笑自己想多,哪里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您好,请问两位要点点什么菜?”
年轻人拿着菜单过来点菜,靳言商示意直接给身边人。
年轻人十分有眼色地将单子递给何栀子,她选了几个菜,合上菜单之际,忽然问道:“请问你们这里皮蛋可以炒花生米吗?”
年轻人愣了一下,犹豫道:“这......要不我帮你问问老板娘?”
原来他不是老板。
半分钟后一个中年女人从后厨出来,何栀子抬起头,一瞬间地怔住,老板娘边解围裙边走过来说道:
“能啊,那是我们老家的特色小吃,只是这边很多人不这么吃,这道菜就不上了,小姐你有眼光。”
“嗯,以前尝过。”
老板娘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看你挺眼熟的,给你们打个折吧。”
“我们确实见过。”
何栀子将点好的菜单还给老板娘,老板娘愣了一会儿,仔仔细细看她的脸,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和你妈妈来的那个小女孩?”
过了这么久,老板娘竟然还能记得。
“你母亲怎么样了?”
何栀子睫毛轻垂,笑了笑:“挺好的。”
“那下次带你妈妈过来,还给你们打折。”老板娘笑容淳朴,拿着菜单往后厨走,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以前你妈来,每次都要点啤酒,这次也是?”
“好。”
老板娘拿着菜单去了后厨,服务员紧接着上了几瓶啤酒,何栀子问道:“靳言商,你喝啤酒吗?”
丁颜是个很矛盾的人,爱香,却嗜酒,但是在异乡没什么朋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每次她喝酒的时候,何栀子就坐在旁边抱着瓶子给她倒酒。
后来何栀子也试过,又苦又涩的味道,不知道丁颜为什么会喜欢上,直到后来自己也渐渐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何栀子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不喜欢就能戒掉,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瘾,明知道它毒性深重,却只能靠此麻痹自己。
但是她戒酒已经很久,平时喝得不多,只是老板娘问起,她忽然想要喝一点。
不过靳言商大约也看不上这种不上档次的酒,更何况还开着车,意识到他不是合适的酒友,何栀子将几瓶啤酒揽回自己的领地:“我自己喝。”
靳言商捕捉到她垂下的眼角染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伸朝她出手,何栀子以为他是不准自己喝,抱着酒瓶警惕地看他,以为他不喝,也不让自己喝。
靳言商微抿了一下唇瓣,将啤酒从她怀里拽出来,起开瓶盖推到她,“不能喝多。”
何栀子有点诧异今天的靳言商竟然会允许她喝酒,她酒品不好,以前每次喝醉了就发酒疯,都是靳言商替她善后,所以只要见到都是严令不许她碰酒。
这些年戒酒卓有成效,何栀子也只偶尔才会喝酒。
饭桌上的菜她几乎都没怎么动,反而是酒不多时就大半瓶下了肚,啤酒不比红酒,没有那么温和甘醇,酒意冲进鼻腔,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她愣了一下,也不觉得在靳言商面前丢份儿,咧嘴笑起来,焦距模糊,眼角却熠熠生辉,仿佛拢着一层雾蒙蒙的细雨。
知道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靳言商握住她的手腕:“够了。”
何栀子瞥向那双兰玉般的手,眼尾染着浅浅的红晕,笑眼弯弯:“靳言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在乎我?”
靳言商握着她手的动作未变,也没有回答,就这样看着她,何栀子微微仰着头,眼睛里迷离而又清醒,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你说,一个人要是不在乎,怎么能表现得那么在乎?”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何栀子并没有等他的回答,扬起的嘴角渐渐落回,睫毛垂落在眼窝下方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要是在乎,为什么又能表现得那么不在乎?”
她半醉半醒的话语让靳言商一时见恍惚失神,垂眸落在她被发丝遮掩的脸庞,鼻尖和白皙的侧脸,伸手想要将头发拨到后面,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头发时何栀子头一歪直直栽向桌面,指腹将将擦过她温热的侧脸。
伴随着轻微的鼻息声,靳言商的手在空中停了许久才收回来,唇瓣无声动了一下。
靳言商将何栀子背在肩上,停车的位置离这里有些距离,何栀子趴在他宽阔的脊背,微微发烫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靳言商......”
“嗯。”
之后却没了回应,只有沉沉的呼吸。
一路上,何栀子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犹如呓语般的醉话。
“别不要我。”
他步履微顿,听到耳畔的低哭泣。
“求你了......”
“妈……”
感觉到脖子隐隐的湿意,靳言商手臂一紧,双手稳稳将她托在身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