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难看,有些颓败地问道:“真的就没有余地了?”
“也不是没有余地,伯父您如果也愿意出三倍的价格,我肯定是优先您的,毕竟咱们两家,关系不一般不是吗?”
靳言商语气稍顿,带着笑意的余光收回掠过何栀子,恰巧是在他说“关系不一般”的时候。
何栀子嘴角无声撇开。
靳言商憋着坏招原来是在这儿呢。
全国十多家门店,三倍的租金,无疑是吃血喝肉,何文德这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只见他神色灰败,良久之后才说道:“那我先考虑一下吧。”
“当然,不过伯父还是尽早给我答复,否则拖得太久,我也不好应付那边。”
“......好。”
何文德起身告辞,靳父也跟着起身:“不留下来吃饭了?”
“不了。”何文德在这里已经是如坐针毡,带着两个女儿匆匆离开。
何栀子临走前瞪了靳言商一眼,“这茶,不爱喝别喝。”
靳言商回之微微一笑,看着何栀子走出去的背影。
“言商,出去送送。”
靳言商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回靳母:“她还能不认识路?”
“......”
靳母都有点怀疑儿子对何家做的这事是不是掺了点私人恩怨。
不过他这事没做错,何家就是吸血鬼,靳家家大业大不在乎他这么一点,但真要深究起来,不厚道的明明是何家才对,他反倒还登门喊冤来了。
何文德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何栀子也懒得管,交代她的任务完成了回家之后就回了房间。
出来接水时就听到楼下何文德在和何清妍吵架。
何文德吼道:“你要是嫁进靳家了,人家今天还会拿这态度对咱们?”
“何栀子还那么招人家父母喜欢呢,你当初想让她勾搭靳言商嫁进靳家不也没成?”
何栀子站在走廊,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神色一片木然。
“你和她能一样吗?”
大约是意识到声音太大怕房里的何栀子听见,何文德压低了声音,“她始终不是咱们何家人,但你不一样。”
“你嫁进去了他们家不会不让娘家人吃亏的,但她的娘家人......”何文德似乎提到了什么不愿意提的,刻意避开,“总之你必须给我嫁到靳家。”
听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何清妍咚咚咚跑上楼,撞见了走廊站着的何栀子,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撞过她的肩跑回房间。
何文德同样发现楼上的何栀子,僵在原地眼底划过心虚,张嘴正欲解释点什么,何栀子已经转身走回房间。
合上门何栀子靠在门后面,娇艳的脸庞微微泛着白,松开掐得发紫的掌心。
脊背慢慢滑下蹲靠在门板将脸埋进双臂当中,窄瘦的肩膀隐忍着微微颤抖。
身形忽然缩小,身上的睡裙变成了蓝白相间的连衣裙,就这样蹲在地上缩成更小的一团,轻轻抽咽着,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介于童声和变声期男生的嗓音,清澈,又有些沙沙的,但并不难听:
“你是谁?”
何栀子抬起头,稚嫩幼态的脸庞还挂着泪珠,懵懵懂懂。
眼前最前面的男生看不出来年纪,但是比她大许多,至少从个子上来说是这样,何栀子只能仰着脖子抬头看他,隔着模糊的视线也感觉他长得很好看,背着光影正以看入侵物种的眼神打量她。
“靳言商,你们家还有童养媳啊?”
打趣的话是他身边的男孩说的,听起来有点揶揄。
被叫靳言商的男生眉头皱得更紧:“不是。”
“那就是童工咯,穿的确实挺像女仆的,噗嗤,你妈什么品味啊把你打扮成这样?”
“让我看看是不是女仆装?”
男孩说着上前要揪她起来看,何栀子憋足了气,重重推了他一把拔腿就跑,撞在某人身上明显听到对方闷哼一声,她没有抬头,想跑时却被人提着领子拎住。
她就像个小地雷,一戳就炸。
感觉到不安全感,转头张嘴就是一大口。
好在靳母找过来,才制止这场纷争。
“妈,这东西咬我。”靳言商有些委屈,他什么都没做反被咬一口,母亲却先责怪起他。
“胡说,什么东不东西的?这是妹妹,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相处。”
何栀子八岁被母亲送到靳家,说只是暂住,但那之后她就很少见到她,开始是一两周来一次,到后来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才来一次。
大约是初见时就结下不可解的梁子,何栀子和靳言商关系一直不好,却一直以不清不楚的身份留在靳家。
有人说她是童养媳,有人说这个年代了哪有什么童养媳,分明是靳母收养的孩子,却没有人知道,她明明和何家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一样,流着何家的血。
这辈子没有还珠格格的病,却有和亲公主的命,让她认祖归宗的条件,竟然是嫁出去。
甚至连跟靳言商好上的那天,何栀子趴在靳言商胸口问他:
“靳言商,你喜欢我吗?”
“你希望我喜欢你?”
“希望。”
“为什么?”修长的指穿过她的发际,勾起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男人语气漫不经心,“因为他们希望你这么做?”
何栀子身形微微僵硬,退开,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望着天花板,“如果我想嫁给你,你就会娶我吗?娶了我,你会什么都能听我的?”
男人没有说话,何栀子自顾自撇嘴:
“那算了,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无非是让别人多利用她的价值。
她所有的骄傲,此时被踩在脚底下,只要她先踩住,碾碎,就不会留给别人机会。
......
何文德对她还有点小心翼翼。
但何栀子却若无其事,仿佛昨天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我出门了。”
何文德见她依旧如常,才松了口气,连她去哪里也没有追问。
何栀子刚走叶敏也从房里走出来,也是要出门的装束,何文德问道:“老婆,你也要出门?”
“出门卖点供香用品。“
“要不要我送你?”何文德分外殷勤。
叶敏神色寡淡,在玄关处换好鞋:“不用了,司机送我就行。”
见她拒绝,何文德面露失望,却还是说道:“好,路上小心。”
采购礼佛这种事情妻子从来不让他沾手。
结婚多年妻子对自己的态度就愈发冷淡,但是何文德也知道是自己先伤了她的心,所以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