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朱元璋立国之后,把子孙封为藩王,为防止藩王谋叛,监视异常严密,若没有得到奉诏,藩王不许入京,就是在封地,出城扫墓也必须奏请。藩王之间,不许往来,更不得干预朝政,一犯禁令,就要被削爵,贬为庶人,送凤阳府高墙“牢狱”永远禁锢。这英俊少年是当今天子朱祁镇的皇弟朱祁钰,受封郕王,他若当真是提前入京,那就有谋反的嫌疑,叫皇兄知道了,只怕要受一次苦。明宣宗朱瞻基子女不多,据明史记载,共有二子二女,长子是朱祁镇,次子是朱祁钰,长女是顺德公主,次女是常德公主。
十八年前,朱瞻基微服私访,在民间临幸一名女子,产下一女婴,取名为朱祁嫣。朱祁嫣之母产后大病,不到一年便即死去。朱瞻基好不伤心,把朱祁嫣抱到宫中抚养,待遇甚至要比皇太子朱祁镇要好。朱祁嫣稍微懂点事便不爱红装爱武装,朱瞻基少年时代常常跟随祖父(朱棣)北征,见幼女颇有她的曾祖之风,便请了许多武学好手来传授武技。可惜的是,朱瞻基活得不长,朱祁嫣还没满五岁那年,他便染上了不明之症死去。临终之前,朱瞻基把朱祁镇叫到床边,要他照顾好“小妹”。因此,朱祁镇登基之后,对朱祁嫣好得不得了,还赐给了她“巾帼公主”的名号。
朱祁镇身为皇帝,自是不能常常陪伴朱祁嫣,而朱祁钰年幼时拜高人为师,喜爱练武,与小妹倒是经常在一起玩。在朱祁嫣眼中,朱祁镇没有朱祁钰来得亲近,但长兄如父,她天不怕地不怕,见了朱祁镇,也不敢胡闹。可以说,两位兄长各有好处,分不出个轻重。而两个兄长,对她一向是百依百顺,确实出自真心。朝中上下,即便是当今权宦王振,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朱祁嫣。方剑明曾拒绝过朱祁嫣,换成旁人,八辈子都巴结不上,说他“不识抬举”那是轻了,应该说他不长眼睛才是。
听了朱祁钰的话后,朱祁嫣劝道:“四哥,你既然知道罪名很大,何不就此罢手?”朱祁钰叹了一声,道:“小妹,四哥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你自己的事都很麻烦,还有心思来管我的事吗?”朱祁嫣道:“四哥说的可是瓦刺来的扎那?”朱祁钰点点头,朱祁嫣道:“我是不会答应这件婚事的,只好辜负扎那的一片心意。”朱祁钰道:“你不答应,瓦刺人哪里怎么交代?”朱祁嫣道:“我已经跟皇兄说好了,他也不打算把我嫁出去。其实,这次瓦刺到京城来,一是来朝贡,二是来参加擂台大会,婚事倒不是很重要。”
朱祁钰沉思了一下,道:“小妹,擂台大会之后,你就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吧。京城是非太多,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所能解决的。”朱祁嫣深深地看了朱祁钰一眼,颤声道:“四哥,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能答应我么?”朱祁钰低着头,沉默不语。朱祁嫣见这个对自己向来是百依百顺的四哥不吭声,心头好不酸楚,险些掉下泪来,暗道:“连他也都不听我的话了,我留在京城又有什么意思?”半响过后,她幽幽地道:“四哥,我走了,你保重。我离开京城后,只怕是永远也不回来了。”说完之后,带着金银二老飘然而去。朱祁钰犹如一根柱子般立在夜色里,看着三人远去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夜色下,方剑明飞速的向前狂奔,寒风吹得他的脸庞隐隐生疼,左肩有一种火烧般的感觉。他受伤了。按照他和看唱本的约定,再往前走两里,应该有一座破庙,看唱本会在哪里等他。尽管受了伤,但他的轻功依然不受影响,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庙宇的轮廓。方剑明心头一喜,加快速度,腾身一跃,落进了破庙中。
“看老,我来啦。”方剑明大叫道。没有人回应,破庙里没有人,四周静极了。方剑明“咦”了一声,暗道:“明明说好在这里等我,他怎么还没有来?难道凭他的武功,还摆脱不了那些人么?”
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破庙,早已没有人住。方剑明进了庙堂,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好,闭目调元。他先前同“黑”硬碰了一下,受了内伤,同时左肩也被拳风扫中,遭受皮肉之苦。按理说,他的武功又有了不小的增进,怎么会被那个“黑”击伤了呢?其实,那个“黑”另有一番来历,一身劲力堪称霸王在世,他那一拳,含怒出手,换成其他人,早已被他击毙,但方剑明由于在梦中同十八铜人交手,修炼到了铜头铁臂,他才只是感到左肩火辣而已,武功强过方剑明的人,受了那一拳,倘若不是修炼过横练功夫,手臂上的筋骨多半会断裂几根。认真说来,方剑明算是很幸运的了。
正当他运功到紧要之处时,发觉庙外传来了衣袂破空之声,方剑明忖道:“难道是看老来了吗?”这么晚了,除了看唱本应该不会有人来,所以方剑明才敢放心大胆的在此运功调元。三条人影从庙外凌空跃起,向院中飞落,还没有落地,内中一人冷喝道:“有人。”身形一转,向庙堂中的方剑明扑了过去,轻功之高,令人可怕。为首之人急声喝道:“慢着。”身形一晃,拦在了那人身前。三人落地后,为首之人向其他二人抛了一个眼色,二人当即领悟,翻身退出破庙。来得快去得更快,身法就如鬼魅一般。
方剑明张开双眼,向外定睛望去,一望之下,惊喜不已。月色下,来人一脸微笑,双手背负,一步步地走进庙堂,背负在身后的一双修长洁白的手却慢慢地紧握起来,朱唇轻吐:“好呀,姓方的,咱们又见面了。我早已说过,我会来找你的。怎么样?你是应该感到高兴呢,还是感到不幸?”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女扮男装,身份神秘的周风。
方剑明将内力微微一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周姑娘,你要取我性命,尽可一掌拍死我,若不想杀我,等我调元完毕之后,再与你说话。”说完,心神一沉,双目一闭,又调元起来。这次有周风在,他的心神全放在了运功上,对外界是不闻不问。周风见他豪不怕死,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保镖,不禁又气又苦,嘴上却关心的问道:“是谁打伤了你?”说着,飞奔近前,右手猛然一翻,夹着万斤力道劈向了方剑明的天灵盖。眼看方剑明就要死在她手里,忽见她叹了一声,将手掌收了回来,喃喃地道:“姓方的,我可被你害苦了。”柳眉忽地一皱,飞身跃起,落到了头顶的一根横梁上。那横梁断了一截,只有少许支撑的地方,她落在上面点尘不惊,可见轻功之高。
过了一会,只听庙外有脚步声传来,并伴有人语声,隐隐听得一人骂道:“他娘的,哥哥,我们雁北双邪好歹也是武林中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到了大内之后,却连个屁都不如,依我的意思,咱们干脆一走了之算了,在宫中被人使来唤去,想想就觉得窝囊。”另外一人劝道:“弟弟,少安毋躁,在宫中当差也没什么不好的,被我们使唤的人多了去。”
先前那人怒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将五位爷爷练功走火入魔的事说了出去?”另外一人道:“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早晚也要被外人得知。如今我们燕家名存实亡,咱们的行事多少要检点一些,免得又要让长辈们生气。”先前那人道:“哥哥,你说五位爷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走火入魔呢?他们的年纪也都一大把了,武功已炉火纯青,怎么还会走火入魔?”
另外一人道:“弟弟,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反正这事是我爹告诉我的。你要问,就去问他吧。不然,你也可以去问三叔。”先前那人道:“问他们还不如叫我单枪匹马的去单挑黑盗呢。”另外一人道:“这就是嘛,不该多问的就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两人说着,走近了破庙。但两人并没有立即进庙,而是在庙外停了下来。这两人正是雁北双邪,两兄弟自从在宫内找了一些事干,穿着也改变了不少,全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腰间都挂着一块铜牌,大概是宫内侍卫的腰牌。燕贵将大刀往地上一杵,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妈的,这鬼地方哪里来的刺客?”燕宝道:“弟弟,你说今晚宫中来的刺客会是哪条道上的,想干些什么?”燕贵道:“谁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现在京城中武林人物太多,黑白两道,千儿八百,想知道他们是哪条道上的,谈何容易。”燕宝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弟弟,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刺客并非是冲皇上所来,而是冲着王大公公而来。”燕贵神色一凛,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燕宝得意的笑道:“这就是你的眼光不如哥哥了吧?王大公公在民间的名声很臭,人人痛恨,我可以断定,此人绝对是来刺杀王大公公的高手。”顿了一顿,笑道:“这个刺客也当真是胆大包天,他刺杀皇上,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但要刺杀王大公公,简直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