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收获？”
马车上，沃恩轻轻开口，他打开了一袋有着奶粉、咖啡粉以及糖的小纸袋，从马车的橱柜中拿出杯子倒进去又加入一直在魔纹炉上加热的开水。
白石领·最新版·牛奶咖啡·商品名称·拿铁·咖啡的新享受。
陶杯上有这样的印刷。
“......”
黎曼有些难以开口，他的潜入功底除了最基本的一些常识和军队大头兵都要掌握的基础外，其余的都依靠莉丝的掌握的恶魔法术——大量的遮掩行的法术踪或是幻术——达成。
所以别说是收获了， 他偷偷找到那个贵族男孩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
对方正拿一柄镶嵌着黄豆大小铁钉的钉板不断拍击着自己的后背，同时向着一尊神像不断叩拜，反复叩拜与拍击，直到他的后背血肉模糊，鲜血混杂着已经被打成泥浆的肉缓缓从身上流下。
正是因为这一幕，摩根才告诉他对方已经没有救了，就算是杀死库林也会因为失去了供奉与主从关系受不了而自杀。
摩根曾经是恶魔裁判所的掌管人，是仅有的几个司铎之一，相当于主教之下的存在。这样的他才更清楚教国折磨与掌控自己敌人的手段——残忍且长远。
“没有多少，虽然没有侍卫，但很多地方的结构、或者陈设不合理。”
那个贵族男孩的事情，黎曼还是没有选择告诉沃恩，转而把摩根告诉自己的，一些教国施法者喜欢使用的陷阱与触发法阵的存在以一种说得通的方法告诉对方。
沃恩喝着咖啡，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则是对于自己投资对方安安窃喜——他具备很高的天赋，未来绝对会成为白石领的一员重要成员。
但他还需要告诉对方更多，不仅仅是警觉性，更是一些细节。
他将手中的咖啡放下，指了指半满的咖啡杯，询问黎曼：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
还没从自己看到的诡异无助的光景中缓过神来的黎曼立刻坐直，看着沃恩指着的方向先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后疑惑地开口。
在他看来，那只是一杯咖啡而已，嗯，喝过的咖啡。
“这是杯喝了一小半的咖啡，但是很烫，热水的热气还在上面。现在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沃恩的第二次询问让黎曼抓到了重点，他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沃恩先生您很喜欢喝咖啡，尤其是最新的品种，毕竟其他的咖啡您从来没有喝这么快。嗯......”他顿了顿。“而且您不怕烫。”
“我开始喜欢你了，黎曼，但不够，完全不够。”
沃恩摇了摇头。
“首先，我并不喜欢喝咖啡，之所以喝得急是因为这里面混进了解毒剂，是我给自己在宴会中被下毒准备的，只要被迫饮下了自己不知道来源的饮品，我都会选择拆开一个自救，哪怕实际上没有任何人投毒。”
他的话让黎曼瞪大了眼睛，这个说法相当于直接推翻了黎曼刚刚所有的推测。
“其次，我确实不怕烫，但你却看不出我为什么不怕烫。事实上，旅行商人至少有九成的人都不怕烫，因为在野外露营，食物和水越烫，就意味着自己能挨过更长的夜。”
“所以我能得出您曾经是个旅行商人？”
黎曼小心地开口，说出了本来沃恩想说的话。
这让沃恩终于欣然点头。
“那么现在，你来回想你在我身后听到的我和库林的讲话，那些话里都有什么讯息值得注意？”
“......”
黎曼再次沉默了，
因为他不能直说在眼前的商人与库林对话的过程中，自己一直在听着摩根问候库林家人和祖宗从而有些走神。
所以他只能用沉默补救。
好在这里并不是军营或是课堂，沉默应对询问并不会被罚站或是被罚跑圈。
“关于炼金术师。关于他要常驻帝都。一共两个消息。”
沃恩说的一字一顿。
“商人往往不希望自己的本来目的被人知晓，事实上，所有在对话中抱有别样目的，或是想要隐藏什么的人都是这个想法。但是对话又不能永远用假话与沉默应对，所以拆解这些对话，你能得到不一样的信息。”
“我问起可否加入白石平台，他选择用产量低、原料远的话语来搪塞，但同时又抛出了一个新消息，他在找炼金术师。那我问你，这两个信息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都是假的？”
黎曼试探着询问。
“不，都是真的。”
沃恩摇摇头。
“首先，库林的药剂确实具备很强的疗效，不只是外伤，就算是一些不知名的病症或是中毒的症状都能中和，现在帝都内城的贵族们称呼金杯的药剂为‘平安剂’。”
黎曼点点头，并不是因为沃恩说的对，而是摩根在他脑中承认了，这种药剂的制作并不简单，虽然并不是产量低，但就算是主教也只是有宽裕的份额，自制是触犯圣典的。
“其次，他在寻找炼金术师，这需要分两个方面看。”
沃恩伸出两根手指。
“一方面，他并不打算第一时间离开，所以他才需要一个‘寻找炼金术师’的名义留下来，这是对于回答是个不错的结尾，因为涉及到商业的隐私，但对于获悉情报的人，这里反而是突破口。”
“另一方面，是我之后的追问。当我询问他似乎并不着急的时候，他表现地非常从容，显然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于找不找得到炼金术师不在乎，因为这样的答案和第一个方面相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有人选，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
沃恩将杯中的咖啡喝光，看了看马车外面的街景。
“那么我们就得出了，库林打算长期驻留这个信息。”
“为什么不能是他随时打算离开呢？”
黎曼发出了疑问，他感觉沃恩的判断有些主观了，似乎对方从一开始就笃定库林不打算在短时间离开帝都。
“你从外城来不是吗？外城的情况你知道，那么你告诉我，一个在帝都建立了教会性质的组织还打算随时离开，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愚蠢了？”
“啊？”
黎曼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顺着沃恩的话只思考了话语里的内容，完全忽略了自己掌握的所有消息。
“所以这就是我交给你的第一课，小子。”
马车渐渐停下，沃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不要被别人的言语牵着鼻子走，自己判断，自己分析。在得出结论前保持缄默和附和，在得出结论后予以还击。”
他走下马车，留下刚刚被社会老油条暴击了的黎曼，
马车下，白天不怎么营业的野玫瑰总店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