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慧长老道:“既名为先手,当然就是先手。”
苦禅大师笑了笑,并没有辩驳。又问道:“在这盘棋的布局之中,二位大师下的可都是定式?”
定慧长老道:“下的当然不是定式。棋局千变,即便是定式,也要根据局势的不同,因变而变。”
秦若虚心道:“最近我也学了不少定式。可是,今天的这一盘棋,只是在一个角部出现过一个小目托退定式,而且还只是下了一半,少了最后的拆边。其它三个角,下的却都不是定式。”
小目托退定式是是小目占角之后的常见变化。小目占角之后,一方以单关的方式挂角,单关也就是直线上隔一路,“跳”的位置,另一方托退守角,也就是下托之后再长一手退回。定式的结果是,一方占边,一方占角。一方取势,一方取地,形成双方都满意的平衡的局面。
苦禅大师又问道:“既名为定式,何以不定?既然不定,那为何学围棋都要背定式呢?”
秦若虚心道:“是啊,妈妈也一直给我说,学围棋一定是要背定式的,即便是暂时理解不了,那也要先记住再说。起码要记住简单的定式,复杂的定式,可根据实际情况简明化,无需死记硬背,但也是需要知道基本型的。”
“初学围棋,当然是需要记住定式的,我曾经也背了上千个定式。”定慧长老说道:“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们全部都忘掉了。”
秦若虚一怔:“背下来了,还能忘掉?”
苦禅大师道:“阿弥陀佛,定慧长老。你就是忘记的太多了。当忘的忘,不当忘的也都忘了。”
自从定慧大师从对局室里走出来之后,徐溪就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此处,徐溪突然对定慧长老说道:“定慧长老还记得自己的姓名么?”
定慧长老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定慧。”
徐溪上前一步,说道:“我姓徐,我的名字叫徐溪。”
定慧长老两眼迷离,没有搭话,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书生张平昌见徐溪目光含泪,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也走上前问道:“忘记了定式,但是难道定慧大师连自己的姓名也都忘记了?”
“既已出家,已无名姓,只有法号。”定慧大师的脸色阴晴不定。
秦若虚听了,也觉得不太不对劲,却是转身问苦禅大师道:“出家人难道就一定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么?苦禅大师,您也是出家人,那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苦禅大师对秦若虚笑道:“若虚小施主真会问问题。老衲法号苦禅,至于俗名,早已不用,但也并没有忘却。”
秦若虚道:“那大师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么?”
“当然可以了。不过,这个名字至少有二十年没用过了。”苦禅大师看了一眼定慧长老,又看了一眼徐溪,一字一句说道:“木子为李,六六为坎,李坎。”
这个问题,别人一般不会问,一般人问了苦禅大师也不会答。但此时小秦若虚的发问,苦禅大师却没有拒绝。
“李坎。”秦若虚还小,才8岁多,对这个名字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而书生张平昌一听之下,却如雷贯耳,一时间目瞪口呆,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在张平昌小时候,李坎可是华夏棋坛中神一般的存在,横扫天下,名震华夏,可以说是妇孺皆知。也是张平昌从小的偶像人物之一。
可是,在二十年前,李坎却突然之间销声匿迹,凭空消失在人世间。有人说,天妒英才,李坎因围棋而耗尽心血,英年早逝。也有人说,李坎终以棋而悟道,成仙而去。还有人说,朝野昏庸,嫉贤妒能,李坎心灰意冷,从此隐居山林。甚至还有人说,李坎恃才傲物,甚至想谋权篡位,故而凭空消失,生死未知。
却没想到,李坎竟然会在永兴寺出家。不过,如此人物,也难怪弈帝会一排众议,一纸诏书直接封下永兴寺方丈。但苦禅大师却一直低调修禅,不问世事,二十年来绝口不谈围棋。
“阿弥陀佛。”永兴寺众僧齐颂。
永兴寺以弈棋为修禅之道,不少资历老的长老,甚至包括定远大师在内,对于苦禅大师来当方丈,内心是有所不服的,此时一听李坎之名,便再无不服之心。还有不服的?简单,和他下一盘棋试试。
李坎当年可是名震华夏七十二州府之人,何况永兴寺一隅之地。
“李坎?天榜李坎!”早就达到三品具体之境的定慧长老也是一脸震惊。
定慧长老顿时不再纠结于先手不先手,定式不定式了。这还有啥好争辩的?李坎说啥就是啥呗。既然李坎都那么说了,那就一定有那么说的道理。什么?听不懂?那只能是自己境界还不到,理解不了呗。
金榜之上就是天榜!
如果说金陵周离是天下第一,那李坎就是人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