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虚的脑海中回响着父亲秦博远的声音。
“在琴棋书画之中,围棋是唯一有胜负的一门技艺!胜负就是围棋之魂!”
“既然选择了,就没有退路!”
“决胜之时,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任何借口可言!”
秦若虚终于下出了本局之中,最为决绝的一手棋。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倚天屠龙!
这也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的一手棋。
边上看棋的几位高手,也为之震撼了,有必要这么拼命么?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李止山脸色依旧,淡定的可怕!
只是嘴角稍微动了一动,微不可查,便缓缓落下试图防守做活的一子。
然而,风云已变。棋局本身已经注定不可能再平淡进行下去了。
秦若虚紧接着便发起了雷霆一般的攻势,一波接一波,目光坚定,招招都捡最狠的下,有时候甚至就像是在胡搅。
对于秦若虚来说,这盘棋都下到如此地步了。拼输了赖自己学艺不精,不拼,后悔一辈子!
华山一条路!已经没什么值得犹豫的了。
李止山淡定摆出的正儿八经的作战姿势,终于被秦若虚暴风雨一般的“王八拳”给带偏了,打乱了。棋形也终于露出了破绽。
这是异常惨烈的一局棋!
为了杀棋,秦若虚最后甚至连一路线都下了。
在围棋盘上,一路线为地线,一阳在下,犹如潜龙,位置低的不能再低,实的不能再实,效率也低的不能再低。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谓之“潜龙勿用”。然而,潜龙之德,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所以,勿用非不用,更非无用。一旦行棋于一路,则实极而虚,必关乎生死。
于是,秦若虚棋行一路,一剑封喉!
“我输了。”李止山在棋盘上连续放下两颗白子,表示中盘认负。
李止山终于败了!但他脸上表情依旧,也没有给自己的失败寻找任何借口,说道:“秦若虚,你最后,下的真好,竟然把我整块棋都给吃了。”
“我觉得,你比我下的要好。”秦若虚切身感受到拿下此局的不容易,并没有因为赢棋而感到丝毫自傲,对李止山说道:“其实都已经把我逼得无路可退了。最后时刻的杀棋,我根本就没有算清楚,拼的只是运气。”
秦若虚确实运气好,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然而,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棋局结束之后,双方默默收拾好棋子,没有复盘也没有对棋局进行交流和回顾。因为双方都很清楚,这盘棋胜负的关键在哪。
秦若虚没有说话,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坐在棋盘边上。他依旧能感受到棋局之上的激烈碰撞,火光四溅,硝烟弥漫。
李止山沉默不语,或许在秦若虚打入到他的地盘的时候,他也应该强行杀之,但那就不是李止山了。
李止山向致意道:“感谢指教。”
秦若虚回礼道:“承让,实属侥幸。”
李止山遂起身离去。
围棋之礼,是庄敬,是谦和。在你一手、我一手的过程中尊重对手。胜不骄,败亦从容欣然。无论成败,皆谦逊平和,翩翩然而有君子之风。
旁观的几大高手也被这样的氛围震撼住了。
从境界上看,这虽然是杀棋之局,但充满了思想和谋略,远远超出了“动则必战,与敌相抗”的斗力之境,直达目标明确,战略清晰的中三品之境,棋局结束之后给人带来的感触,甚至超越了胜负。
“张院长,你确定这只是定级赛么?”王院长问张寒风。
张寒风确认道:“是的,这是第一台,赢了的可以直接定5级。”
“我看不止,这盘棋至少得有2级以上的水平。”王院长感叹道:“尤其是最后几个回合的攻杀,甚至要接近段位水平。”
张寒风点头:“是啊,尤其是李止山,这么小就能做到泰山压顶而不变色,将来成长起来,”
“张院长,回头可以考虑推荐这两个孩子来我天星棋院学习,我们一定会重点培养。”王院长突然想起人才选拔之事,他原本是想在棋力水平更高的升级赛赛场上进行选拔的,但在观看此局之后,他临时改变了主意。王院长阅人无数,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天资卓绝之人。
“秦若虚这孩子,如果他愿意,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但可惜那李止山,却并非我华夏之人。”张寒风摇头叹息,略显遗憾。前不久,他在烟雨楼见过清风曹玄和定慧长老之战,当时,李止山就在边上。
此时,秦若虚已经在前台向裁判长徐溪老师报完成绩,正准备离去。
在王院长的授意下,小刘助理快步上前,拉住秦若虚的手,塞给他一封录取通知书,说道:“这是山南州天星棋院的录取通知书,如果愿意,你可以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将来随时可以来我天星棋院学围棋。”
秦若虚接过录取通知书,打开一看,上面写名字的地方只有一条下划线,确实还是空着的。
姑射棋院院长张寒风笑道:“这可是我们整个山南州最好的棋院,远非我这小小的姑射棋院可比。”
小刘助理向秦若虚眨了眨眼,指着秦若虚手上的录取通知书说道:“我们这次来近汾市,一共只带了十张哦。”她看着秦若虚也挺喜欢的,没办法,小秦若虚长的就招人喜欢。
秦若虚点点头,收好通知书,长舒一口气,往楼上看台走去。
体育馆看台上,张平昌对吴依秋说道:“师父,棋局看起来已经结束,却不知赢了没有。”
吴依秋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远在看台,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儿子应该是赢了,说道:“秦若虚赢了。但他的对手,也没有输。”
几分钟之后。
一个八岁多的孩子扑进她怀中。
“妈妈,我终于赢了。”秦若虚声音颤抖,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放松下来,真正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
“孩子,你真了不起。”吴依秋眼中含泪。
母子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久久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