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馆外北风呼啸,天气越来越冷了。
姑射县冬季定级赛比赛现场。
秦若虚全神贯注,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场边几位高手的到来。
当然,观战的几位高手只是在边上静静的看着,并没有说话。他们都是行家,走过来,只需稍看几眼,便知道这两位孩子的不凡。
虽然,李止山的长相看起来实在是太平凡了。
李止山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他的棋,却显得非常老到,超乎这个年龄阶段的老到。
这盘棋,双方在布局阶段早就把棋盘上的边边角角瓜分完毕。
秦若虚是黑棋,率先进军中腹,逐鹿中原。而李止山则不急不忙,紧跟其后。
棋谚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意思是说下围棋围空,角上围空最容易,效率也最高,边上次之,而中腹围空则最难,效率也是最低的。
说中腹是“草肚皮”,并不是说中腹不重要,而是说中腹围空的效率低。
当然,围棋里面还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那就是“高者在腹”。在中腹行棋飘在天上,很难建立根基,也非常容易遭到对手的攻击,尤其是中间的天元,更是众争之地,一般人难以把握。善于把控中腹战斗的棋手,万中无一。
唯有传说中的绝顶强者,明月国的大国手上官云天,以浪漫华丽的天空宇宙流,冠绝当代。但上官云天从未来过华夏国,具体的战力如何,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二十年前,明月国的一名使者来访之时,呈上一张上官云天的棋谱,华夏国的当朝弈帝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半响不语。使者走后,竟直接闭关三月而不上朝。一时之间,举国震惊。
再说回到正在进行的这盘棋。从对局开始以来,双方几乎就没有进行过激烈的战斗。即便是到了中盘双方竞相向中腹挺进之时,即便是不得不发生小规模接触战之时,那也是一触即分。
不是秦若虚不想战斗,而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虽说是“棋从断处生”,但秦若虚每次断上去之时,就发现对方的棋子始终都处于一种非常安全的状态之中,好像也没啥好进攻的,进攻一无所得,还不如自行围空。
就这样,双方你一手,我一手,各自围空,相安无事。看起来,这似乎是非常无趣的一局棋。
以秦若虚现在的水平,其实并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他只知道自己的每一手棋,都下的都认真,也没有被对方吃掉很多棋子,当然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下错了。但对手李止山似乎同样也没犯什么错,围的空看起来还并不少。
秦若虚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手一眼,但李止山依旧是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秦若虚突然有一种感觉,只是一种感觉,自己现在所围的空还不足以获胜。因为对手的镇定,很可能就意味着自己局势的落后。并且,这种局面一定是对手所擅长的,自己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僵局才行。
这时候,秦若虚脑海中浮现出《棋经十三篇》中的一句话:“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这时候,正是需要出奇兵,以权制其敌之时。
秦若虚打定主意之后,拿起一颗黑棋,直接便打入到了李止山所围的地盘之中。至于这颗棋子的安危如何,秦若虚其实并没有计算的很清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觉得,这时候,棋就应该这么下。
在一边默默观看的王院长,微微点了点头。对于他这样级别的高手而言,一眼就能看出这盘棋的局势好坏。王院长甚至还能计算出,白棋的空一直领先7到8目。并且,他判断的误差基本上只在一两目之间。
在王院长看来,秦若虚此时也是必须要拼了,拼了未必能赢,可是不拼肯定是输。
秦若虚决然落子后,看了李止山一眼。静静的等待李止山的反击。既然打入到了对方的内部,秦若虚就已经充分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心理准备。如果李止山吃不住秦若虚打入的棋子,那白棋在实空上的损失将会是巨大的。
然而,李止山依旧是面不改色,淡淡的落下一颗白子。这虽然也是进攻,但却是非常宽松的一击,不带一丝火气。看起来倒像是象征性的打一下,反正是打了,打不打的死则是另外一回事。即便是打不死,也没什么关系。
秦若虚甚至感觉到有点没面子,自己如此奋力的一击,对手竟然不疼不痒,犹如打在棉花上面。但是,如果秦若虚打入的黑子真的做活了,难道白棋就确信能赢么?秦若虚看着李止山犹如死水一般,不变色的脸。不免对自己的选择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带着疑问,秦若虚小心谨慎,战战兢兢。打入的黑棋,有惊无险,终究还是做活了。活虽然是活了,但却很自然的落了后手。
有所得,必有所失。
这时候该轮到李止山出招了。
李止山根本就没有多想,拿起一颗白子,照猫画虎,淡淡的向秦若虚黑棋的大本营一扔。
白棋的这一手打入,是如此的自信,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于秦若虚心头一凉,这棋能杀么?怎么看也不像能杀的样子。
秦若虚立即陷入了深思,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如果强杀,万一杀不了,那就很可能会直接崩盘。而李止山此时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镇定自若。
如果不杀,则会进入到最后漫长的官子阶段。黑棋所围的空可能会不够,但到底够不够,以秦若虚现在的水平,则是判断不清楚的。
秦若虚这时候才深深感受到,围棋之难,难的并不只是计算,还有选择。
体育馆看台上,吴依秋见秦若虚突然停了下来,愈发感到紧张,甚至比她自己下棋,还要紧张的多。吴依秋知道,棋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秦若虚面临着最后的抉择。
唰的一声,张平昌折扇一开,露出“斗力”两个大字。
就在这一瞬之间。
“啪!”
一颗黑子重重的拍在棋盘上。
秦若虚终于做出了最后的抉择——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