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霞映山色,流水绕孤村。
姑射山下,姑射村。村口的黑衣老人,满头白发,一脸沧桑,目光却是炯炯有神,遥遥望着姑射山的方向。
前方走来两人,一大一小,一路无言。
“若虚小娃娃,出门一整天,是从姑射山上下来的吧?”
“是的,黑爷爷。”秦若虚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我和爸爸刚从山上的永兴寺回来。”
秦博远也有些疲倦,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说道:“天色已晚,还是早点回去吧,妈妈还在家等着你吃晚饭呢。”
在永兴寺内,秦博远终究还是没有答应送秦若虚上山学棋,但在苦禅大师晓之以情,明之以理,反复劝导之下,却也表示不再反对秦若虚下棋。平日上山砍柴,也让秦若虚顺道去藏经阁看看书,棋可以不下,书还是要读的。
用苦禅大师的话来说,佛渡有缘,围棋本身是一门技艺,本不应有所住,本不应有所持,缘起性空,人生无常,还是顺其自然吧。
父子二人继续向村里走去,身后隐隐传来黑衣老人感慨之声:“钟鸣三声,也不知是谁家小孩。”
秦博远闻言心中一动,但却并没有止步。
秦若虚刚进家门,就喊道:“妈,我和爸爸回来啦。”
意外的是,家里并没有人回应,吴依秋并不在家。
“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吴依秋这才匆匆赶回,汗湿罗裳,脸色略微显得有些沉重。
“是遇到了什么事么?”秦博远关切的问道,他平时很少见吴依秋这么晚回家。
“没事,就是上县城买了点东西,回家晚了点。”吴依秋随口而应,似乎有点言不由衷。
吴依秋接着对秦若虚说道:“孩子,你刚刚从山上回来,应该早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好吃的呢?我赶紧给你做。”
“妈,我想吃花椒鸡。”秦若虚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吴依秋给孩子做饭可是一把好手,走进厨房,三下五除二,香喷喷的一盘花椒鸡很快就端上了餐桌。
吴依秋问道:“今天永兴寺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老远就听到了三次钟响。最后一次,竟然还连响三声。”
秦若虚抬头挺胸,骄傲的说道:“妈,那是黑白之塔的声音。最后一次,还是因为我,才连响三下的。”
“这是黑白之塔的钟鸣?!”吴依秋对此也感到震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夸奖道:“果然是我吴依秋的孩子,真了不起!”
“别多说话,好好吃饭。”秦博远却是眉头一皱。
“若虚果然有很高的天赋,以后就让我来教他下围棋吧。”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的吴依秋语气非常坚决。
“妈妈竟然也会围棋?”秦若虚喜出望外,连饭都不想吃,就想去下棋:“那赶紧教我下棋去吧。”
“你看孩子自己也这么喜欢。你就答应了吧。”吴依秋此时完全是和秦若虚站在一边的。
经过此次永兴寺之行,秦博远的内心本就有所动摇,今晚上看这架势,再不同意,恐怕真是不行的了。
“好吧。”秦博远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太棒啦!我以后可以正式学围棋咯。”秦若虚从未如此开心过。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秦博远脸色严肃,不带一丝笑容。
“什么条件?”秦若虚看着父亲严肃的样子,不免感到有点紧张:“抄书?砍柴?”
秦博远正色道:“既然要学,那就好好学。学围棋和玩围棋,完全是两码事。”
在秦若虚边上的吴依秋听了,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努力学好围棋的。”秦若虚此时也收起了笑容。
“唯道无形无方,故可得之于一息。”秦博远道:“别以为能一下子突破到很高的境界,引发钟响,就悠然自得,自以为了不起。”
“习射、习御、习琴、习弈,终无一事可以一息得者,尤其是围棋,绝不是仅凭一时的感悟就能下好的!”秦博远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要想学好围棋,非下一番苦功夫不可!”
吴依秋深知围棋之博大,入门虽然容易,但要想精通,却是无比之艰难,此时不免也有些心疼孩子:“孩子,你能忍受这学习之苦,并坚持下去么?”
秦若虚紧握拳头说道:“爸,妈。我一定可以的。”
“那么,我的条件就是。”秦博远严肃的说道:“参加姑射县今年的冬季定级赛,并且能定为5级。”
秦若虚乍一听,似乎并不算难,但突然想起定级赛规则,要想直接定5级,那就是一盘都不能输,心中顿时没了底:“直接定5级?”
“你都已经达到小巧之境了,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岂不遭人耻笑。”秦博远说道:“也说明,你并不适合走这一条路,以后就不要再和我提学围棋之事了。”
“若虚还只是孩子,万一发挥失常呢?”吴依秋毕竟还是心软:“即便是国手,也有打勺的时候。”
在围棋里,打勺就是犯下很明显的低级错误的意思。
“在琴棋书画之中,围棋是唯一有胜负的一门技艺!胜负就是围棋之魂!”秦博远语气极为严厉,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决胜之时,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任何借口可言!”
秦若虚听了不再说话,下定决心,缓缓点了点头。
“博远。。。”吴依秋欲言又止。
“就这么定吧,如果这都没有必胜的信念,将来肯定迈不过那道坎。”秦博远看向窗外,秋风萧瑟,星光点点。回过头来,对吴依秋说道:“十多年前,你恐怕也是这样吧。”
。。。。。。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华夏京城,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夕阳西下之时,只留下远方一缕残霞。
皇城大院,依山而建,金碧辉煌,古木参天。
山高万丈,山顶九层之塔,直冲云霄。
当朝弈帝赫然立于九层之上,风姿绝世。
“六十年一甲子,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此时虽是晴空,塔顶之上却隐隐有雷鸣之声。
第二天一早,皇城之内便有旨意传出,由翰林围棋院负责,两年之后,重启全国青少年围棋大赛,冠名为“小天元杯”,授前十名以国手之名,此后每年一届,以揽天下英才。
一时间,天下震动,风云变色。华夏七十二州府应旨而动,名门望族,各大棋院,纷纷响应,选拔培养优秀少年,着手准备两年之后的小天元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