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心中警铃大作,却面不改色问孙靖:
“户籍上写的清清楚楚,我是农户之女;我想要的平安富贵,自己就能得到,何须用你帮助?”
“主子想当权力顶端的人,自然需要我的帮助。”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陆瑾仔细端详孙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她表现的太真诚了。
陆瑾考虑这句话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疑问句就是孙靖在诈她,肯定句就是孙靖在激她。
普通人想走到权力顶端,只有造反,造反在这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左右她都讨不着好。
陆瑾站起身,退出几步,与孙靖保持安全距离,缓缓道:
“夫子没有教过孙小姐,做人要谨言慎行吗?”
声音仿若刀剑相向、兵器相接的干脆清泠,让孙靖顿觉不好,她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在主子看来是掀她老底,令她心生警惕。
以表诚意,孙靖屈膝跪地急声道:“请主子听属下说完。”
陆瑾坦然受了这一跪,她手无寸铁,相比站立的孙靖,跪着的会更让她安心。
抬了抬下颌,让孙靖继续说。
“主子想改变世间女子命运,只能站在最高处让所有人心悦诚服,才能改变。”
“别无他法。”
一番话说着乱七八糟的,陆瑾听明白了,她可能没伪装好露馅了。
坦然面对还是强硬装下去,这是个好问题!
在这里知识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
传播方式困难,确实只有站在最顶端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思考三息,陆瑾作出了一个加快进程的决定。
既然要开诚布公,孙靖又表现出臣服的意思,陆瑾便让她起身,两人面对面坐地上交谈。
陆瑾问:“怎么发现的?”
“也不是一次发现的,很多地方垒在一起总结出来的。”
陆瑾若有所思的看着孙靖,看来刚才不是诈她,是很肯定的激她。
若想造反,孙靖比她更合适,凭着宣威大将军能拉起多少同僚和有志之士。
她陆瑾有什么值得的,为什么要把她推上去。
人人畏惧权势又渴望权势,她不信,有人不想站在权力巅峰处。
她对当炮灰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好歹读过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她还是懂的。
不等陆瑾接话,孙靖继续往下说:
“山上东西能否入口,都需不断试验才有结果,主子不同,上山就知道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见多识广完全不像普通人。”
“普通农户家饭都吃不饱,天天只想着怎么吃饱饭,有了钱都会攒着。”
“能直接给小孩子十两金子玩很稀奇,后来不买布料,却要买书教陆瑶陆璇读书识字更稀奇。”
“您还告诉她们,读书识字有自己的事业,才是女子立身之本。”
“一本书三两银子以上,主子一买就是五本。”
“属下见过的农户都是种一季庄稼,主子却要种第二季,所以属下断定主子与常人不同。”
“土豆产量高,主子不藏私,却打算推广开来让人人都种。”
“主子肯定还有许多没施展出来的手段,所以属下愿意追随。”
“主子心怀天下,当坐高位。”
陆瑾:.....。
孙靖看一眼陆瑾,忍不住补了一句:“其实还有挺多的。”
听了这堆话,陆瑾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什么。
没看出来,孙靖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还挺会说。
一通马屁和一顶高帽子,遇上个不自知的人,早被夸的找不着北了。
陆瑾是喜欢被夸赞,但她有自知之明!
有舍才有得,当时她想到孙靖姐妹会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孙靖这么聪明。
不过也很好,助力这不就有了么!
陆瑾还是开口嘲讽自己:“那我花几十两银子买你们也很奇怪。”
“谁家农户之女不但买人还马匹?”
孙飒嘴唇抿成一条线,这话不好接呀,好像确实是主子引狼入室,她和孙飒就是狼。
那主子这算承认,她有想登高位的意思了吧?
她这副猛药下的效果貌似还挺好!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十分尴尬。
“咳。”孙靖轻咳,试图吸引陆瑾注意,很真诚的说:“怪我观察的太仔细。”
“哟,怎么还怪起自己来了,还不都怪我多此一举嘛!”陆瑾的白眼都快翻上天,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刺孙靖还是刺自己。
听陆瑾怪里怪气的话语,孙靖说话语调软下两分:“属下私下窥探主子,属下知错,主子别生气。”
若再来一次,即使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她依然会观察、会说。
陌生的环境和人,观察交谈后才能决定是否交心。
她现在想和主子交心。
以主子的聪慧,隐晦点说,她会装傻;拐弯抹角的说,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她若不下猛药,鬼知道什么时候能交心。
工拙由人,得丧者命。
气氛僵持也不是回事,见孙靖服软,陆瑾扯了扯嘴角问:“你就不怕我是鬼或者妖怪吗?”
这个时代还没有破除封建迷信。
她被人戳穿,再加上一点谣言,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也会连累别人。
孙靖摇头,很轻松的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在她眼里,主子是个活生生的人,睡懒觉打呼噜放屁跟人一样。
不管她说的佛缘还是道缘,陆瑾都不相信,她孤零零的在这里只敢相信她自己。
言语不可信,落字成文也不可信,赌咒发誓陆瑾更不信。
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陆瑾故作犹豫再次确认:“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孙靖的身影,只见她起身,再次屈膝跪地:
“若我说出去,我孙氏族人不得好死。”
“主子,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陆瑾假装信了:“既然你都用家人赌咒发誓了,那我信你。”
起身向孙靖作揖行礼。
“你跪我两次,我除了上次不得已跪县令,也只有上坟跪祖宗真心实意,不好跪你,便作揖回礼吧。”
孙靖忙双手搀扶,不敢受全礼。
有些事情得一次性说清楚,自己心里戒备是一回事,面上怀疑是另外一回事。
陆瑾装若好奇,询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