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尊，您找我？”
德清县绍运漕帮，钱妙真房间内，戴着白色无脸面具的刘安自顾自喝起过夜茶水。
“啧，过了夜的凉茶是不好喝哈。”把碎叶子吐出来，刘安眼中冒着幽光，“两天前说带你去水潭下面看看祭坛，本尊不会食言，今晚便去。”
钱妙真身子稍沉，穿好外衣鞋子，随即站在桌前，问道：“无底潭传闻深不可测，又值深冬，河水冰凉，请问圣尊，我们该如何下去？”
“这个简单，只要本尊启动潭中的阵法，我们便可犹鱼儿得水，在水中自行游动而与在岸上无异。”
刘安也是不怕冷，即便大冬天也会拿出折扇摇曳，也不知是在装翩翩公子还是真的热。
听他说完钱妙真就已经知道这个阵法是什么了，但她现在是韶玥，还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回道：“还要这样的阵法。”
嘴上说着不好喝，但刘安又倒了一杯，随即感叹道：“哎呀，说起来此阵还是本尊师父她老人家当年传授的。一转眼百年过去了，我和她再相见已经是反目成仇的敌人了，可叹可叹啊。”
闻言钱妙真双眼微阖，只不过仙家的心境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波动的。
她根据韶玥那对无关之事从不在意的性子，拱手平静道：“圣尊，我们能动身了吗？”
“可以可以，走吧。”
来到无底潭边，空中的雪下得更深，比鹅毛还大，落在人身上都觉得重，可到了水面上就立马化开，消失不见。
周围的寒风“呜呜呜”地凄厉发响，像是女人的哭声，充满怨恨不甘。
河边的房屋漆黑一片，现在过了戌时谁都不愿意出来，连打更的都不肯，生怕被越传越凶的夜间怪物掳走。
种种怪象都在表明，城里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可钱妙真站在潭边，却仍旧感受不到无底潭下面有什么异常，这说明刘安布置的阵法极其完美，实力已经不在她之下了。
短短百年而已，她当年成仙都没有这么快的进展，当年也没有看出来刘安在修炼上有很高的天赋。
他究竟做了什么？
“好了，阵法已开。”正在她思量之际，刘安没有任何动作声音却已经开了法阵，“下水会有段时间，跟紧本尊，水下挺黑的。”
钱妙真皱眉，疑惑道：“圣尊不会照明的术法？”
“氛围氛围，一打火那种阴森的感觉就没了嘛。”
刘安双脚已经踏进了潭水之中，就好像有台阶一样，他慢慢走了下去。
钱妙真看着他的头也逐渐没入水中，心里感叹以前收他为徒传授本领时，还是沉默寡言，沉稳持重的性子，如今却举止轻浮，随意没有根据了。
“快来，跟上本尊。”
他的声音从水中传出，多了些沉闷。
钱妙真回神，也踏入其中，果然就像隔绝了潭水般，丝毫触碰不到。
只是往水中看，当真是漆黑一片，只有在下面带路的刘安身穿白衣，发出微茫茫的光亮。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往下，慢慢往下，直到抬头已经看不见潭面。
钱妙真约莫走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前面带路的刘安才慢慢停下，等她跟上来后，才指着下面不远处笑道：“嗨呀，终于到了，那里就是祭坛了。”
循声看过去，只见下面有个空间完全隔绝掉了周边的水，里面有座圆形石台，上面立着一个稻草人样的人偶。
小孩模样，扎着总角，脸上挂着诡异的似笑非笑，浑身都透露出阴邪幽冷的气息，让钱妙真都觉得有丝不适。
“走吧。”
刘安带着她进了隔水空间，落在石台的人偶面前。
来到跟前，钱妙真越看越觉得这人偶大有异常，极其不对劲，仿佛里面蕴含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怨气。
看见她略显慎重的脸色，刘安呵呵一笑，站到人偶面前，抚摸着介绍说：“韶玥，你不是一直好奇莲花会究竟要做什么吗？这就是本会最核心的秘密，怨偶。只要我的祭祀完成，发动法术，强烈的恐惧慌乱可以影响整个浙江，乃至江西，福建和安徽，届时人们互相猜忌争斗，我就能从中获利。”
“获利？您能得到什么？”钱妙真惊讶之余，不解地问道。
刘安却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不急，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本尊现在要说的是，祭祀还需要四十九只祭品就能完成，而祭品过几天就会送到你的漕帮，暗号已经告诉过你了，还记得吧。”
钱妙真点头，又问道：“祭品是什么？”
“呵呵呵呵……”刘安发出低声的轻笑，渗人冷血，“不妨告诉你韶玥，是未出生的胎儿。”
此话令她瞳孔骤缩，这不是先前秦然跟自己说的，白莲教做出来的邪恶之事吗？
原来是在给莲花会的祭坛做事，这说明白莲教和莲花会实为一体，那么刘安很可能不仅是莲花会的圣尊，还是白莲教的教主。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这般人神共愤的事情刘安竟然也做得出来，还是说这也是他背后的神仙所允许的！
沉默一阵后，钱妙真沉声道：“我当初加入莲花会，是因为您告诉我可以让雪儿复活，所以哪怕您让我残害老人小孩都在所不惜，可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没有出世的胎儿都不放过？”
“想要做成任何一件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刘安的语气也没了先前的玩笑，而是平淡中带着冷漠，“当初我问你，为了见到爱人你愿意付出什么，你说任何东西。现在就是到了你要抛弃自己良知，道德，善恶之分的时候。你的雪儿死了五年，阴魂还被打散。只有此祭祀成，法术启，才能为她招魂啊。”
“韶玥，想想躺在水晶棺中的雪儿吧，就差一步，你就可以再见到活着的她了。”
闻言钱妙真摇摇头，决然地拒绝道：“我的雪儿不会想要这样的复活，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恶魔。”
“恶魔？”
刘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却叫钱妙真看了也感到心悸。
“我告诉你什么是恶魔，富家少爷带着自己的奴仆欺辱一个农家女子三天三夜，无论她怎么求饶哭诉，都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玩乐罢了。事后状告官府无人应，烧纸城隍没鬼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农家女子凄惨地上吊死去。”
“死后下了阴曹地府竟然还要因为自杀被判受溺水之苦，一个牛头鬼看上她便强行娶了过去。没人！”
刘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加高昂，他继续道：“没人关心她的死活好坏！活着受尽侮辱，死了还要嫁为鬼妻，这是什么世道！这是吃人的世道！天底下全是恶魔！”
“而我，就是要终结这样令人作呕的世道，即使牺牲所有，魂飞魄散也无所谓，我只要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