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呐,可真是好久没见了,我听说你是去德清那边了。”
还是相同的长辈对晚辈般特有的关照语气,陈城隍甚至还起身迎接秦然。
即便心有疑惑,可是秦然也不能做出无礼之事,便抬手行礼,道:“秦然见过城隍爷。”
“嗨哟,行了,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诚心的。”
玩味一笑,陈城隍绕过圆木桌,拍打下他的臂膀,让他坐下。
见到还要给自己倒水,秦然赶紧起身拿过,辞谢说:“不敢劳烦城隍爷,我来吧。”
这回陈城隍没有勉强,看着他倒水,笑道:“你这一走就是个把月,完全也不管这边啊。”
“是,原本只是去余杭处理一件事情的,没想到后面又去了德清。”
心知陈城隍的脾性,你越心急他就越会拖着,所以秦然不能立马问,必须顺着他老人家的话说,否则一年都问不出真正想知道的事。
果然,听见这话陈城隍指了指他,打趣地说:“你小子,如今倒是学精了。”
调侃结束,轮到正事,城隍爷收起笑意,说道:“刚才走的是德清县的齐城隍。”
一个称呼,秦然就清楚陈城隍也发现了对方是个假的。
但这样更加让他不解,知道对面是假的,仍然不出手,还任由对方离开吗?
“我不明白。”秦然沉声道。
“呵,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陈城隍眼神微凝,语气意味不明,“他虽然是假的,却又是真的,有城隍爷相应的能力,身边带着的两个判官也有本事,这些做不得假。但在我眼里,他们全是假冒的。”
这话把秦然搞糊涂了,又是假的又是真的,互相矛盾吗。
他斟酌一番,说:“您是说他们不是原来的城隍判官,可无论是身份,能力都看不出端倪?”
闻言陈城隍摸着长须,点头道:“嗯,是这个意思。这样的手段我闻所未闻,一方城隍庙中重要的职位如城隍,文武判官,牛头马面以及黑白无常,都需要泰山那边审核授职,我们的能力也是那边赐予的。”
“所以假扮我等很容易,可要叫他们做点什么,立马就会露馅。但这次不同,他们货真价实,除了不是原班人马,就没有什么不同。”
秦然听得心惊,他原以为那些人仅仅只是假扮,没想到还真有本事,那这性质是更加严重了。
真正的陈城隍他们去哪了?现在的城隍庙从哪来的能力?假扮倒也罢了,还敢招摇过市,来临安这边作客,底气何在?
更重要的是,秦然沉声道:“城隍爷一定向泰山反应过吧,亲自去的。”
“去过,没见到大帝,见的你师父。”陈城隍点点头,瓷杯盛水,饮入喉中,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说这事大帝早已知晓,但不会插手,一切靠我们自己。”
“什么?”
秦然只觉荒谬,“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心底窜出一股怨火。
城隍庙可是相当于阴间的一方父母官,如今整个庙里都被替换了,东岳大帝既然知道却不插手,也不派人来处理,反倒叫他们自己解决。
他们怎么解决?
职权最高的陈城隍也只是和假冒者平起平坐,斗法就算分出胜负那也要几天几夜,这期间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数,谁能担保不会出意外啊。
“这简直……”
“秦然,慎言。”
正当秦然要愤慨一句时,陈城隍把他叫住,提醒道:“东岳大帝不是我们能评头论足的,他这样决定必然有原因,事出反常,当时就连老秦都不愿与我多说。”
“……”都这样说了,那秦然还能如何,只能接受,“陈叔,您实话告诉我,林琅取婴,净明寺活佛,还有县里异常多的乞丐,当初您都表现得不怎么在意,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喝水的动作一顿,陈城隍看向他没有言语,最终还是点了头,说道:“还是你师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是老秦?
他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块了,完全搞不懂师父在想什么。
生前身为活无常的他,事迹远近闻名,最恨阴鬼作乱,县里每每有怪事发生,秦碎嘴总是抢着去干,哪怕不收钱。
后来县周围的百姓都知道有他这么号人了,一有邪魅作祟就没有去喊他,有时候胡同都能排起长龙。
这样的一个人,名声都传到了东岳大帝耳朵里,死后就被招去作了殿前司,平日聆听大帝的圣言诰令,写之成文,向外宣读,让八方鬼神知道大帝最近的决定笺意。
这样的一个鬼官,说他包庇鬼怪,纵恶息奸,打死秦然也不信。
再者这么大的事他也做不了主啊,说到底还是大帝究竟怎么了,莫非是受什么奸人所惑,并没有了解到德清县的真实情况吗?
有这个可能,毕竟上次送去泰山的信根本就没有送到。
“陈叔,您还记得先前我让李四回来送的信吗,按照行程计算,根本就没有送到泰山那边去。”
陈城隍为官不知多少年,稍微有疑点就能引起他的注意,这个他当然注意到了:“事实上收到那封信后,我就亲自去了趟泰山,与老秦见了一面,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对我说浙江的事泰山不会管,全凭我们自己。”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秦然百思不得其解:“师父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相比起他疑惑又带点生气的样子,陈城隍则要沉稳看开许多了,转移话题道:“大人物的心思谁知道呢,与其去琢磨,不如考虑考虑眼下的事情。”
“……那位齐城隍过来找您做什么?”秦然特意把“齐”字咬重了一些。
“这才是重点。”陈城隍上半身从桌后探出,两只手撑在前方,深邃的目光叫人不敢与之对视,“这次他过来是拿着泰山的敕令,邀请我一个月后去德清县,有一场会议将会召开。不止是我,整个浙江省六十三县除他以外的五十三位城隍他都要请过去。”
“五十三位城隍爷他都要请过去?”秦然大吃一惊,思绪再次乱了,“他哪里来的敕令,这么做又是为什么?这齐城隍的背后是什么人,有如此通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