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此剑藏于腹中,乃灶中之火,可保你阴阳平衡,不受其扰。”
“蕴养十年不出,法剑亦能离体御敌。然即便如此,也不可多用,阳火数耗,必然导致阴气盛行,两气紊乱,肉身难熬。”
“切记切记……”
一句句幻音不断在秦然耳边回荡,这是十五年前传他剑法的姚剑仙留下的叮嘱。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牙齿打颤。
纵使里外穿有三件厚棉衣,还裹上了床被,火盆里生起火,秦然依旧感觉到寒冷,完全无法抵挡。
那是种钻进骨子里,魂里的冰冷,仿佛要把他就此冻结一般。
而唯一能让秦然感到温暖的,就只有腹部丹田处的那团灶火,红黄光芒摇摆不定,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果然如姚剑仙所说,法剑用得频繁,会破坏体内阴阳。
如今我这极阴之体开始反噬,也不知道能否扛过去。
秦然虽然觉得痛苦,但并不惊慌惧怕。
他本来就是一名弃婴,侥幸被师父捡到,抚养长大。
可以说能活到现在,算是他上辈子积来的福分了。
只是就这样死了,怕是有些对不起秦老头。
紫阳之气,炼制成丸,藏于腹中,是为阳火……火焰不灭,法剑自成,吐口而出,可斩世间一切……
秦然在心中默念修剑法诀。
以前也有出现类似的情况,不过程度比现在轻多了。
那时候因为剑法初成,阳火不盛,还无法和体内阴气相抗衡。
但是相应的,由于秦然年纪小,极阴之体并未完全成形,阴气也就不甚强盛,因而问题不大。
可这次情况不同,二十一年,他的极阴之体早已长成,阴气浓郁到乃至影响了秦然整个人的气质和长相都偏向阴郁。
此时腹中阳火变弱,还能不能绝境求生,秦然也完全没有把握。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毛和嘴唇开始有一层冰痂凝结,双颊发紫,整个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似乎停止。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秦然的精神慢慢淹没,强烈的窒息感逐渐压迫内脏,难受得要命却什么也做不了。
很慢很慢。
这种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死亡的折磨让他绝望。
只是幸好,黑暗的尽头还有一团微弱的火光。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然手指颤了颤,双眼缓缓睁开。
这次差一点,最绝望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腹中阳火摇摇欲坠,却始终不灭,保下来秦然一命,如今只剩下了一小拇指大小的火苗。
秦然刚睁眼,就着黑暗,便看见黑白无常正蹲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攥起锁链。
见他又活了过来,两鬼马上露出可惜的神情。
白无常叹息道:“唉……可惜啊,眼看着你就要死了,怎么偏偏又活了。”
“切!没意思。”黑无常收了锁链,跳下凳子,“秦然你命可真大,我和老谢两个人蹲了三天三夜,原以为你这次在劫难逃,可把我们哥俩高兴坏了。”
秦然面无表情地脱衣下床,他此刻只觉得自己非常虚脱,非常饿。
来到桌前,抓起碗里的烙饼就咬了一口,然后说道:“怎么,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同时秦然又点了两根香,供他们吸食。
“那当然了!”黑无常倒是一点也不遮掩,直接大方承认,“你要是死了,可就得在我们城隍任职一百年,那到时候我和老谢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嗨,说起这个,秦老头真是可惜,偏偏叫东岳大帝给看上了,被请过去当差。”
喝了一口水,秦然斜视了他一眼,说道:“师父他被东岳大帝看上叫可惜吗,老范你也够大胆的。”
白无常听了窃笑两声,打趣地看着自家兄弟。
黑无常吸香的动作一顿,连忙解释说:“哎,秦然你可别瞎说啊,我的意思是你师父没能在我们这里做事可惜,没说去大帝那可惜。能被大帝看重,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谁敢说可惜。”
秦然连吃了三张烙饼,可还是觉得饿,不禁问道:“这次我昏迷了多久?”
“我算算啊……”黑无常掰着手指数了数,“差不多二十多天吧,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秦然吃饼的动作为之一顿,他再怎么有准备,也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
看见他沉默的反应,白无常笑了两声,直白道:“准确来说是二十六天,你没被饿死也是奇迹。对了,胡同里的那些人见你多日不出来,都还以为你死了呢。”
这一点秦然并不关心,反正平常那些人都是躲着自己走,毫无交集,他们的看法完全不重要。
“有人过来找我吗?”
白无常吃香很快,眼看就见底了,他摇头回答:“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两个也就偶尔来一次,还都是晚上,反正我们是没遇见有人找你。”
秦然点头,没有找来最好了,至少说明没人受阴邪侵扰,或者并未严重到需要他出手的地步。
他突然想起净明寺的事情,于是又问道:“那净明寺玉和的事情最后如何处置的?”
黑无常的香也燃到了一半,照常说肯定不会这么快,可他们俩按捺不住性子,主动去嗅吃,香柱烧得也就快了。
“玉和被关百年,城隍爷念在他虽然助纣为虐,但实属被逼无奈,又从未伤了人性命,于是免去他的责罚,判处他转世投胎去一个寻常人家。”
“至于圆法,利用邪法害人,以此来增加寺庙香火,城隍爷判他下地狱受苦二十年,转世为豕。”
“而那净明寺的莲花台倒塌,活佛真身败露,圆法出来向世人主动承认真相,那些个香客不敢相信,近乎晕厥。有人告到了县衙门,于是圆法被抓,净明寺也被关停了。”
老范的话里满是厌恶和幸灾乐祸,净明寺三代主持全都施展过邪术,驱使玉和做恶,还叫他们城隍毫无察觉。
这回算是把他们的颜面全都丢光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圆法受了阳间的惩罚死后,要好好招待一下。
“行,你既然死不了,那也没什么我们的事了。”
白无常已经把香吃完,起身拍了拍衣服,就往外走,全然不等他兄弟还剩了半炷香。
走到门口,他想起什么,回头冲秦然笑道:“哦对了,李四那小子有点天赋,近日来成长是突飞猛进。等再过个几天回来,指定让你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