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薛蟠想起贾蓉之言,又与贾艾对了口供,便亲自去了应天府的府衙,敲响了鸣冤鼓。
原来贾雨村去了京城,应天府便换了新主人,新知府不是由金陵的同知或通判升迁上来,反而是从两淮地区平调过来的,姓陈名平,字均安。
薛蟠与贾艾进了大堂。
那陈平一拍惊堂木,随着分立大堂两侧的衙役威武的发出“堂威”之声,薛蟠和贾艾躬身施礼。
“堂下何人,击鼓所谓何事?”陈平沉声问道。
“学生贾艾拜见大人,今日学生受原告金陵薛蟠所托,为其洗刷冤屈而来。”贾艾转身一变,成为薛蟠的大状师,为薛蟠洗冤。
“有何冤屈,速速道来!”陈平一拍惊堂木,再次喝道。
贾艾看了一眼薛蟠,得到薛蟠的许可之后,缓声说道:“原告薛蟠乃金陵人士,数年前搬到京城,前些日子因为公务回到金陵城,方才知道冯家公子冯源死于伤病,竟然被诬告是事主杀死的,而事主也无缘无故的被病死,所以薛蟠便委托学生去调查这件事情的始末。”
贾艾顿了一下,观察一下陈平的脸色,他见陈平的神色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说辞而有所改变,便接着说道:“学生经过一番调查,现在已经查明真相,希望大人可以为民申冤,以正视听。”
陈平没有一点迟疑,不顾身边师爷的眼色,直接说道:“既然你找到证据,那就呈上来,让本官看看。”
贾艾将随身携带的状纸递给文书,呈送到陈平桌案上。
陈平的眉头随着状纸的展开,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情。
贾艾又招招手,后面围观的百姓就放开一条路,只见几个精壮的汉子押着几个男子,直接走进大堂。
他们将手中的男子交接给衙役,又向陈平施礼之后,得到陈平的允许才离开。
“他们是何人?”陈平不着痕迹的扫视这个几个人,开口问道。
贾艾指着左边脸色苍白,身体虚胖的男子说道:“他是冯小莫,本名贱狗儿,他原是冯渊的贴身小厮,也是冯渊案的原告。冯小莫诬告薛蟠,贪了薛家的赔偿,回乡下就做起了土地主,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冯小莫听着贾艾的话儿,身子一直在哆嗦。
冯小莫身边的男子大多是冯家的长工,他们私下分了冯渊遗留下来的祖产,就回乡下置业,这些年过得也不错。
陈平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大约听出来事情的不对劲了。
贾艾又指着跪在中间,模样清秀的男子,盯着男子鼻梁上的黑痣,说道:“这是当时在金陵府做门子的,也是他故意做伪证,蒙骗了当时的知府大人,将冯渊的死因归咎在伤病之上,又劝告薛家留在金陵的偏房做伪证,将薛蟠说死了。”
又见门子旁边的男子,留着长须,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样子,贾艾介绍道:“他是当时给冯渊看病的大夫甄谌容。”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速速说来。”陈平的师爷似乎也看到这件事情的机遇,居然越俎代庖喝道。
陈平冷冷的瞪了师爷一眼。
这厮不能留在身边了。
师爷似乎也意识到陈平的不悦,蜷缩着身子,退到后面。
“本官记得这个案子还是林大人审理的,你这个门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设局陷害林大人,冤枉无辜的百姓,还不速速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陈平皱着眉头,眼神里对那门子的鄙夷,没有丝毫的遮掩。
那门子嘴角还勾着冷笑,似乎想要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喝彩,但随即又想起什么,神情又一暗,颓然的瘫软了身子。
“你们可认罪?”陈平一拍惊堂木,威严喝道。
“老朽忘了行医的本意,动了世俗的贪念,拿了冯小莫的银子,故意扭曲了冯公子的伤势,那冯公子的伤不至死。小的认罪,求大人从轻发落。”甄谌容双手伏地,趴在地上认罪认罚。
“甄谌容,你所说的话是属实的吗?”陈平开口问道。
“小的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冯家公子除了一些皮外伤,最严重的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就是需要时日修养身体,断然不会送了性命。”甄谌容诚惶诚恐的回答着陈平的质疑。
“如果冯渊不是因为伤重而死,那么他的真正的死因是什么?”陈平再次发声质问道。
“小的不知道,那日冯公子死了,我连冯公子的尸首还没有见到。冯小莫就带人上门闹事,想要诬陷老朽的方子治死了人,所以老朽才会不得不配合他的说辞,冤枉薛蟠老爷失手打死冯公子。”甄谌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都抖搂出来。
闻言,陈平又将目光转到贾艾的身上。
贾艾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说道:“冯渊伤重是真的,但是致命伤则是被冯小莫联合下人下毒所害。学生请大人下令,开棺验尸,追查到底。”
大堂上一阵寂静。
自古以来,世俗皆以下土为安。
开棺验尸,这可是大忌,一个不小心就是天怒人怨的事情,到时候陈平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陈平的迟疑被贾艾看在眼里。
于是,贾艾又接着说道:“冯渊的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冯家祖上逃难金陵,早已失去祖宗八代,如今冯家早已绝了籍,所以冯小莫这些家丁才敢贪墨了冯家的微薄的祖产。”
冯渊只是一个人,那事情就好办了。
闻言,陈平的脸色稍缓。
贾艾又接着说道:“学生已经掌握冯渊被冯小莫密谋杀害的证据,冯小莫也已经认罪了,就是他主谋在冯渊的汤药里下了毒,杀害了冯渊。”
陈平略显惊讶的看了一眼冯小莫,冯小莫外表看起来没有遭受严刑拷打,怎么就主动招认死罪?
陈平又看了一下气定神闲的薛蟠,方才拍打惊堂木,对冯小莫喝道:“冯小莫,还不快将你的犯案动机与经过,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