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杯苏打豆汁！”
年轻的吆喝声在清晨显得尤为清亮。
“好咧。”来者显然是常客，那位老板迅速将早早备好的新鲜豆汁拿了上来，更配着几份小菜。
这便是仙舟人朴素的一天。
最起码陆穹是这么认为的，即便碗中那使人闻之色变的苏打豆汁，他也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而后意犹未尽地嚼着手里的包子。
不过是一家坐落在金人巷里的普通路边小摊，其味道却不输仙舟赫赫有名的饭店。
当然了，这对于陆穹来说是日常的生活，对于一边的符太卜来说可就没这么容易接受了。
“如果你约着本座前来只是想一起吃顿早餐的话，那么好意本座心领了，太卜司中还有其他事务，如若没事，请原谅本座先行一步。”只是一个煎包下肚，符玄便有些饱腹感，考虑到今天的工作尚未完成，她还是决定暂时先不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饱腹感是会令人昏昏欲睡，影响工作效率，这是事实。
而作为太卜司的掌控者，符玄认为自己应该为手下打个样，若就连自己的放任无度，又怎敢奢求手下尽心尽职。
“符太卜工作繁忙，是我唐突了，很抱歉。”为表尊敬，陆穹还是放下了手中刚啃不到两口的煎包，轻声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符太卜解惑。”
“是两日后的任务？”符玄语出惊人。
“确是，不知符太卜如何得知。”
“哼，如今的十王司官员却是越发贪生怕死起来，凡有外出任务都要来求本座来求上一卦。”符玄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这个妮子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把话憋在心里的人，直来直去才是对方的性子。
虽直爽，但并非无脑。
“不过让我没有预料到的是你。”符玄继而说道，她端起苏打豆汁的手在嗅觉被那股酸涩气息的卷席后定在了半空，脸上多了几分难堪之色：“曾经的云上五骁之一，理应不会被这种小事情吓到。”
“谁知道呢，兴许是人老了心事也多？”陆穹呵呵笑道。
像他这种年纪的人说出这种话端是奇怪无比，若以短生种的年纪来算，他早已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物了，但若以长生种的眼光来看，他尚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符玄白了他一眼，那副俏丽的面容在灵动的表情下显得愈发精致。
陆穹笑了笑，估计是怼着雪衣的面瘫脸太久了，现如今能看到妙龄少女的白眼对他的内心也是极大的慰籍，毕竟有求于人，陆穹也不好耽误对方太多时间，迅速解决完早餐后跟着符玄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太卜司，穷观阵。
无论来过多少次，陆穹都不禁为这片鬼斧神工折服，庞大的机械凭借着数以千计的符箓提供的能量运行，再经由无数不为人知的机理运行，这才铸就了眼前的这幅机关，其名“大衍穷观阵”。
说白了，这便是能耗能巨大的卜算吉凶的大型计算机，陆穹也常称之为“穷光阵”。
或许是背后有这么一位自称命运奴隶的家伙，陆穹对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向不感冒，但既然前者有所提醒，那他也不介意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希望不是当年的饮月之乱那般。
陆穹轻叹，他的这一行为却是被符玄捕捉了去，兴许是看不惯曾贵为仙舟门面的年轻一代第一人是这种颓唐的神态，她纤眉微皱：“刚才的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本座。”
“嗯？什么？”陆穹没听明白。
“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借助穷观阵，可你还是来了，这是为什么？”符玄听出了他的推辞，却不愿放弃：“我必须提醒你的是，穷观阵确实能预示吉凶不假，但在只开启一座阵基的情况下它的功率远不如全盛时期的那般准确，甚至因为你个人的介入，导致未来既定的命运发生改变。”
陆穹明白了她的关切，他默默地记下这份好意，嘴上说道：“这些就不劳烦符太卜操心了，虽然很抱歉，但还是麻烦您了。”
“……随你。”
符玄一晃脑袋，两条纤长的发丝拂过他的掌心，显然，对方有些生气了。
明明多次提醒，换作自己面对这等不听劝的人，估计也会恼火吧。
陆穹心里暗暗道，他没有因为符玄的态度而产生什么负面情绪，而是默默向其告罪一声，迅速走到阵心处。
“准备好，接下来我将启动业成阵，你或许会感受到不适，但别担心，有本座在便能保你无事。”虽然语气听上去冰冰凉凉的，但符玄并非那种会把情绪带入工作的人，碍于二人关系及职业操守，她还是提醒了一句。
“麻烦您了。”
陆穹能感受到，在符玄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然有一双眼睛看向了自己。
那是大衍穷观阵的探查，不同于丰饶星神药师的锁定，这股子力量温暖而执拗，非要形容的话就像婴幼儿时期母亲的手那般，温暖的同时禁锢着孩子应有的天性。
而此刻，陆穹的天性便是逃离，这几乎是基于生物本能的反应，他整个身躯都在抗拒着这所谓命运的探查。
嗡！
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手中的伤口慕然爆发出一股刺痛，像是有一把不堪镇压的长剑就要从血肉中脱离。
“安静！”
陆穹当然明白这股剑意涌出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那么不仅是眼前的这座大衍穷观阵，甚至是作为操纵者的符玄都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掌心处的剑，可是那个女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啊！
“嗯？”
这声轻哼并非出自陆穹，而是在外执掌大阵的符玄，她倒不是发现了什么异状，而是原本无往不利的窥探之力在此刻失去了作用，别说是陆穹临近的未来了，甚至连他的过去，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抹去了一般，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就像是一个初到人间的婴儿。
不染纤尘，但也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