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吕小伟基本已经清楚了,于是问道:“王文说,那和尚是因为调戏宁府杀猪吴屠户的妻子,被人一气之下所杀,但是和尚的衣服和金银之物,怎么从你家里搜出来的?”
莫老汉又开始磕头了,“大人明鉴,那个和尚穿着女人衣服,出门不便,于是恳求我把自己的衣服给他一套,我想,虽然这个和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我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一套,他脱下来的衣服,本来我不要,但是和尚说,这套衣服从布料一看就不便宜,别浪费了,拿去当铺也能换几个银钱。”
“千不该、万不该啊,小老汉也是觉得这么好的衣服,丢了实在可惜,可是我家也没有女人,放着也是浪费,于是我就等和尚走了后,拿这衣服去了当铺,结果还没拿到银钱,就被当铺偷偷报了官,我就被抓起来了,不知怎么的,知府二话不说,就说我杀了人,我都不知道谁死了,就开始用刑,确是熬不住啊,我就在认罪书上画押了。。。。。。”
看来,还得找到钱百万和吴屠户,这件案子才能真相大白,于是吕小伟对莫老汉道:“你且先下去,你的证言,本官自会去查证,退堂。”
“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我真的没有杀人。。。。。”在莫老汉的呼喊中,吕小伟回到了后堂。
梳理了一下今天的庭审,吕小伟叫来了张大虎。
“大虎啊,你看咱们初来乍到,这些衙役不知道是否可信,只能委屈你和你的兄弟暂时当衙役了,一会你带着传票,去把钱百万叫来,下午我要审他,晚上去李师爷那里支点钱,带着兄弟们出去喝点酒,不过不许仗势欺人。”
张大虎闻言,喜上眉梢,:“大人放心,我和兄弟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大人,至于当当衙役,还不是手到擒来,没什么委屈的,这段时间跟着大人,我们也看见了,大人是难得的清官,而且还有本事,我们都想跟着大人光宗耀祖呢,怎么会干给大人丢脸的事情。”说完,就告辞出去办事了。
钱百万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在官员面前还是不够看,这几天听闻宁府来了一个钦差大臣,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毕竟是自己给知府赵寿送了钱,才把莫老汉和王文定了罪。
原来,那天抬着柜子的时候,钱百万以为柜子里面是自己的二女儿银珠,谁知道柜子突然甩在了地方,自己当时也吓了一跳,以为二女儿在里面受了伤,慌忙吩咐下人打开柜子,结果看到一个光头和尚在里面,这吓可不得了了,自己从未出嫁的女儿房间里面,抬出来一个和尚,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全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转眼一想,二女儿生死未知,大概率是跟人私奔了,这事如果被姚家知道了,不说以后生意上会使绊子,更是坐实了自己嫌贫爱富。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管家看着柜子里面的和尚,发现可能已经死了,想出了一条妙计:将错就错,就说二女儿得病暴毙了,然后给这个和尚换上衣服,来一个瞒天过海,毕竟姚家也没见过自家的二小姐,而且只要稍微化妆,没有谁会盯着个死人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百万一直慌乱,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就让管家照此办理,放出风声,并且拿出一些钱财,给当天抬柜子的几个下人封了口。
本来一石二鸟之计进展顺利,谁能想到,那个和尚当时只是假死,居然在第二天晚上醒来逃走了,这可是丢了大人了,立即传的是沸沸扬扬,就连姚家也派人来问。
钱百万只能咬死牙关不承认,连夜把空棺下了葬,对外只说高人点算,自家二女是未出阁的闺女,必须晚上下葬,才能安稳。
等到第三天早上,闻讯而来的众人看见棺材已经下葬,只能悻悻而归,毕竟只是听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加上钱百万不同意开棺,谁也没有办法。
就在钱百万觉得躲过一劫的时候,莫老汉拿着钱百万女儿的衣服,来当铺抵押,当铺问及衣服的来路时,莫老汉也就实话实说,把自己救了和尚一命的事情说了出来。如此离奇的事情,正巧当铺也是钱百万的生意,立刻就传到钱百万的耳朵里,钱百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哇,自己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的事情,被你一个老汉揭出来了,你不让我有脸面,我就拿了你的命。
仗着自己平时和知府赵寿关系不错,备了厚礼,钱百万就去了知府府邸,只说这个莫老汉不知道从哪里偷来自己女儿的衣服,在当铺抵押的时候还恶意中伤自己已经病故女儿的名声,实在罪大恶极,请大人严惩。
知府赵寿为官多年,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早就对这件事猜个八九不离,不过做官最主要的是什么,是装聋作哑,既然有原告,赵寿摸着塞过来的银票,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安排衙役去拘捕莫老汉,准备给莫老汉定一个偷盗之罪。
谁知知府赵寿第二天准备审理莫老汉偷盗之罪的时候,有人来报官,在城外井里发现一具尸体。
杀人这种大案,知府赵寿也不敢怠慢,赶紧叫上三班衙役和仵作,立即赶往案发现场,看见尸体的时候,赵寿心里突然涌上一句:“不会这么巧吧?”只因大家都看到,这具尸体是光头!
古代时候,大家都信奉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剃去头发,而这具尸体是光头,和传闻中钱百万家灵堂复活的男人莫不是有关。
知府赵寿在现场一言不发,给师爷使了个颜色,悄悄安排:“让钱百万来看看”
师爷心领神会,不一会就带着钱百万来了现场,打眼一看,就发现这正是那天夜里死而复活的和尚。
知府赵寿看着钱百万的脸色,已经心知肚明,但是,判莫老汉偷盗,这是小事,但是这桩杀人案又该如何审理。
钱百万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只得请知府赵寿去自己府上。一进内堂,钱百万就跪在了地方,而知府赵寿佯装惊讶:“钱老板这是干什么,怎么行如此大礼?”
“知府大人救我!”
“哦,何出此言?”
钱百万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然后又跪在地上:“知府大人,小人一家的清誉,就全在知府大人一念之间了,如果此事广布于众,小人一家只有一起上吊,没脸活在这个世上。只要知府大人能救我这次,小人愿意献上一半家产,报答知府大人的救命之恩”
在这个礼法大于天的年代,如果钱家真的爆出大女儿房内藏和尚、二女儿私奔、钱百万偷梁换柱办丧事的丑闻,这家人真的是不用活了。
知府赵寿轻捻胡须,“钱老板言重了,据本府刚才观察,已经认定杀人凶手正是昨天偷盗的莫老汉,至于其他事情,我认为和本案无关,钱兄意下如何?”
“大人恩情如同再造,小人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至于案子怎么判,知府赵寿自有手段,有了这番话,钱百万连夜派管家送进知府几张纸,隐约写着股权转让之类的。
莫老汉被屈打成招,这事本来就落下了帷幕,谁知跑了的王文居然回来还驴车,看见恩公受冤,于是去知府衙门伸冤,知府赵寿收了人家的股份,怎么会推翻自己的判决,也一错到底,判王文个帮凶之罪。
正在钱百万思绪万千的时候,听闻巡按大人派衙役来提审自己,顿时瘫软在地,看来是瞒不过去了,毕竟自己也听说这个巡按大人以前就屡破奇案,既然能找到自己,隐瞒也就没有必要了。
于是钱百万一到堂上,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件事说明白了。
最后一块短板也补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查清,就等吴屠夫归案,此案就能真相大白了。
吕小伟也算是经历过21世纪信息大爆炸年代的人,第一次遇见这么曲折离奇的案子,毕竟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如果不是系统提示这是冤案,自己也不会再审。
第二天,吕小伟安排赵虎,带着两个锦衣卫,按照王文所说的偶遇吴屠夫的路线,开始追捕外逃的吴屠夫,而知府赵寿听说吕小伟重审此案,也是上门来拜访。
问了好,喝了茶,赵寿开始关心吕小伟,:“我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声贤弟,不知道贤弟来了宁府生活上是否习惯,家眷都安置好了吗?”
吕小伟知道赵寿醉翁之意不在此,但是也装糊涂道“一切安好,小弟也没有娶亲,双亲也已过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哦,贤弟已经年过三旬,还未娶妻吗?我倒是有个远房侄女,蕙质兰心,不知贤弟。。。。”
吕小伟一听,赶紧拱手打断:“小弟暂无此意,辜负了兄台美意,惭愧,惭愧”
一看拉不上关系,赵寿只好说出此行目的:“最近听闻贤弟重审莫老汉那个案子,不知有什么进展?”
既然人家开门见山了,吕小伟也不好再装糊涂,但是此案证据还是不全,只能含糊说道:“嗯,是有些疑点,也就过了一次堂,我也派人去查证莫老汉等人的证言是否属实,不知知府大人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此案已经判决,人证物证俱在,而且莫老汉和从犯王生已经认罪画押,贤弟还在查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有点撕破脸了,毕竟吕小伟要给莫老汉等人伸冤翻案,必然就要得罪知府赵寿,这个无解,于是吕小伟也不装了,我摊牌了:“赵大人,从目前堂审的情况看,此案疑点众多,且钱百万也坦白了一些事情,只等我的人去查证了,至于真凶,肯定会抓拿归案,不用大人操心了。”
赵寿脸色阴沉,站起身来,大袖一甩,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哼,既然吕大人如此坚持,那就多查查,毕竟是杀人大案,慎重点也好!”
看着赵寿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吕小伟知道,自己算是把他得罪死了。既然已经得罪了,说不得,自己在这次翻案后,还得参他一本,让他丢官罢职,毕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没过几天,赵虎带着锦衣卫,就押着吴屠夫回来了。毕竟在这个去邻县都要路引的年代,吴屠夫拖家带口也没跑远,只是去了亲戚家,根据当时王文偶遇的地方,加上左邻右舍打听吴屠夫的亲戚家地址,两者相互印证,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吴屠夫被押解回来的第二天,吕小伟就开堂审案,此案由于曲折离奇,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加上人们听说吕小伟要重审,一大早就挤满衙门外满,都在打听消息。
但是吕小伟知道此案牵扯太大,毕竟钱家两位小姐是无辜的,如果真的传开了,万一两位小姐来个以死明志,自己良心也过不去,于是就来了一个不公开审理,毕竟街上的传闻只是大概,细节方面还是能保密最好。
吴屠夫的审理很顺利,一上堂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全部,原来那个花和尚在莫老汉家换了衣服,就准备远离宁府,路过吴屠夫家的时候,看见吴屠夫的妻子正弯着腰打水,看着浑圆的屁股,花和尚顿时起了色心,于是上前就用自己的手掌拍了拍,本来花和尚只想占点便宜,结果这一幕正巧被从后院刚杀了猪的吴屠夫看见。
看见自己妻子受此大辱,吴屠夫顺手就用手里的杀猪刀捅了过去,谁承想一刀子就结果了花和尚的性命,吴屠夫见此情形,也害怕了,于是就把花和尚藏在了自己的牛车上,然后上面放了几头猪,第二天只说给亲戚送猪肉,出了城后就找了一口废井丢了进去,然后带着家眷去亲戚家准备避几天,谁知半路遇上了同为老乡的王文,吴屠夫心惊胆战下,喝醉了酒,无意间泄露了此事。
真相大白,吕小伟当场释放了莫老汉和王文,吴屠夫杀人本该秋后问斩,但念在事出有因,判流放500里,钱百万设计诬告他们,家产全部充公,全家流放1000里,遇赦不赦。钱家两个女儿与此案并无关系,大女儿着即日由已经定亲的夫家带回,二女儿与王文定亲在前,即日成亲,与姚家定亲无效。
皆大欢喜,虽然钱百万被判流放,但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已经有了着落,不用跟着自己受苦,也算心里有点安慰。
至于赵寿的责任,吕小伟没法处理,毕竟人家也是正四品官员,只能写好奏折,把案子来龙去脉说清楚,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赵寿听说了吕小伟的判决后,自知大势已去,也就闭门不见客,等待京城对自己的处理结果。
自此,宁府说起吕青天来,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的堪比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