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允的口气随意，但同时，他已经抬手把汤药倒进了碗里，递给她，“喏，一个时辰之前熬的，应该已经不热了。”
蒙千言无奈捧在手里，“有蜜饯没有？”
“喏。”一拉柜子，一盘子的蜜饯也出现在蒙千言的面前。
蒙千言乐了，“嘻嘻，十七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周到？”
“我什么时候不周到了，是你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我，你的心思全在洛子衍身上。”
洛子衍。
这个名字穿过她的耳际。
她的眸子一瞬间的暗淡了。
她捧起碗，用力喝着这碗汤药，苦苦的药汁滑入喉咙，竟然不觉得很苦。
也许心里学得苦，那喝药又算什么呢？
“蜜饯。”
墨允抬手，趁机利落的塞进她嘴里。
她擦擦嘴角，“我喝完了。”
“喝完了就好。”
“我以后不想再喝了。”蒙千言说。
“干嘛不喝？”
“喝了也不一定会好哇。”
“喝了也不一定就不好哇。”墨允歪了一下头，自己坐下来，也示意蒙千言坐下来。
蒙千言脸上的愁容是掩饰不住的。
墨允什么都不去问，再次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女儿家的劲装，扔给了蒙千言。
蒙千言看着眼熟，“这是？”
“冬儿给你留着的，我给你带了过来，你以前骑马射箭最喜欢穿的。”
“你们真是时时都想着我。怎么？十七哥要带我去骑马吗？”
“还有射箭。”
“太好了，那我立刻就换。”
“嗯，我在外面等你。”
蒙千言的身材没有什么变化，过去的衣裳穿起来还是很合身。平日里拖沓的长裙穿惯了，现在换上这利落的劲装，竟然还有一点点不适应。
不过转个圈活动活动，还真是随心所欲的轻松。
她推开门出来。
墨允已经准备好了弓箭。
“夜明，你要去一起去射箭吗？”
夜明正跟小智和小沅在角落里摇骰子，他头也不抬，“我不爱射箭，你们早去早回。”
“那好，我们去吧。”墨允说。
“嗯。”
两匹马，两套弓箭，两个人出了门。
蒙千言拉起了面巾，以防让有心人认出，然后一鞭子拍在马背上，马儿猛然就冲了出去。
墨允紧随其后。
哒哒哒的马蹄声踏响在大街上。
“让开，让开——”
蒙千言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转眼间，就出了城门。
城外郊野，空旷宜人。虽不比燕朝树木繁密，但这个季节里，也冒出了一丝丝绿色。
有飞鸟在天空中盘旋而过，呼呼的风声响在耳边。
蒙千言拉起弯弓，羽箭飞射而出，眨眼间，直中那只飞鸟。
飞鸟下坠的功夫，她拍马向前，直接在马背上接住了这只鸟。
“厉害。”
墨允在其身后拍了拍巴掌。
“呵呵，十七哥，你呢？”
“我的射箭功夫可没有你这般本事？”
他搭弓射箭，羽箭射入了树干中。
蒙千言放眼过去，竟也入木三分。
“十七哥深藏不露。”
“呵呵，马马虎虎。”
“我们往前看看。”
他们骑着马，停在了一处灌木横生的山脚下。
“这是什么山？”墨允问。
蒙千言摇摇头，“不知，我也没有上来过，以前都是路过。”
“要不要上去看看？”
“好啊，不过不能骑马了。”蒙千言跳下来，把弓箭背在肩上，大步地往前走起来。
这一瞬，墨允好似看到了从前。
她是那样勇敢无畏。
“走啊。”蒙千言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墨允，墨允还在山脚下。
“好，我来了。”
墨允跟了上去。
郁郁葱葱的灌木，时不时便有扎破衣裳的可能。但蒙千言不在乎这些的，一直往前走。
她不是察觉不到手上腿上的痛感，而是只有在努力往前走的时候，她的心里不至于那么荒芜。
最起码，她是有个目标的再走。
荒芜——
她想到这个字，嘴角不禁弯起了一抹苦味道的弧度。
子衍明明就在她的身边，他们明明可以每天都见面，可是她是这样的不快乐。
她无法驱散这种忧愁，只能选择逃避了。
“千言，你走慢一点。”墨允在后面喊。
“没关系。”
风吹过来，吹落她眼角的泪水。
墨允觉得不对，大步地冲上去，把她拦住。
他方才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他倒吸一口气，“千言，你这是怎么了？”
蒙千言摇摇头，擦去眼泪，“我没事啊，我就是有点难过。”
“我知道你会难过，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难过。千言，你应该知道的，帝王家，三宫六院，每个朝代都是这样的。”
蒙千言摇摇头，“不，不是。”
“不是？”
“十七哥，你相信不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一夫一妻的制度？”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也对，你不懂，你不懂也正常，我怎么能要求你们懂。可是十七哥，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子衍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要跟别人来分享他，我真的做不到啊。”
“我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可是千言，没有办法的。不光是皇后，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可能有很多侍妾。”
“我不接受！”
“那你能怎样呢？”
“我不知道。”
墨允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膀，“千言，你听十七哥的。今天好好散散心，就回宫里去，道长开的药，你好好吃，将来会好的，以后你有了孩子，以你和子衍的感情，你的孩子就是将来大赫的皇帝。”
“不。我不想要什么皇位，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后，我只想要我和我爱的人一直在一起，过闲散随意的日子。十七哥，那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啊。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怎么会不懂？
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黑暗，他从小就懂。
就算两个人相亲相爱，日子久了，一天一天，加上其他人的算计。
到最后，两个人又能走到什么好结局。
可是他还是希望，蒙千言和洛子衍是那个例外。
好让他看到，千言是幸福的。
墨允不说话了，蒙千言更难受了，她抱住了自己，蹲下来，啕嚎大哭。
在宫里，她只敢默默的流泪，不敢出声。
在这里，她才能发泄出来这些日子她心里的痛苦。
墨允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等着她。
她要哭，那就让她哭吧。
哭一哭也好，免得压抑得太难受。
可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都已经沙哑还是停不下来。
墨允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把蒙千言拉起来，“千言，宫里不快乐是不是？不快乐是不是？！那我带你走，带你过你想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