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不仅是母妃你呀，还有东边的太后，甚至包括儿臣和皇上都会有所节俭的。就拿今年元日的筹备来说吧，花销起来真是超过了儿臣的预期。所以儿臣呀，就特地缩减了儿臣和皇上的吃穿用度。这样，也算是儿臣和皇上也对舅舅有一片心意呢。”
她话说得浅显。
那华兴匀的新府邸花的银子可不是太妃的银子，而是皇上和皇后的银子。
这话一箭双雕，既表明了自己对节俭二字的言出必行，也表明了自己对华氏的新府邸也有所付出。
华兰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木竟然缓解着了这份尴尬，“呵呵，娘娘，你呀，也是有些狠了。”
“没办法呀，木将军，本宫在这个位置上，怎么不为大赫着想呢，一国之母可不是白当的。”
“好，好，太妃呀，既然皇后娘娘对自己都这么狠，咱们长辈也支持支持，今年咱们也节俭一些。”
胡兰英的脸色讪讪的，“嗯，那也行，哀家也支持。”
她能说不支持么？要是接着不支持，那就不是跟蒙千言为敌，那是跟大赫的江山社稷为敌了。
蒙千言得到华兰依这句承诺，她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母妃，那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儿臣得陪皇上去用早膳了呢。”
华兰依笑得勉强又敷衍，“呵呵，行，去吧，记得让皇上多吃一些，天气冷。”
“多谢母妃关怀，儿臣告退。”
蒙千言退出了殿门。
华兰依的脸也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她站起来，拍着桌子，“你看看你看看，哀家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哀家，就这个蒙千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竟然叹了口气，目光里尽是对华兰依的宠溺，“太妃呀，你的心情微臣能够理解，可是皇后娘娘此举还真没有什么错，新皇登基本来是就是容易出乱子，处处都是用银两的地方。”
“你，竟然，你这是向着那个丫头说话了是不是？”
“不是啊，太妃，微臣是你的老朋友不假，可是微臣也是大赫的臣子不是，有些道理咱们还是得讲，你这上来就用两万两白银去修缮府邸，着实是有些过了。”
“竟然！”华兰依极了。
“太妃，太妃，别生气，微臣这陪你出去走走。你外面听听，有时候还嫩刚听到国都里那些孩子放炮仗的声音呢。”
“是么？那哀家就出去听听。”
走出了延安殿，来到宫殿的围墙下。
果然，遥远的方向传来炮仗的闷响声。
华兰依笑了，“哀家想起小时候来，你也是喜欢放炮仗，还在府邸里放，吓得哀家啊哇哇大哭，跑去跟爹告状，结果爹竟然偏向你，说哀家太胆小了。”
“是啊，老爷对微臣一向很好，当年要是没有老爷把微臣救回来，怕微臣根本有不了今天，华氏一族对微臣的恩情，微臣终身都不会忘记。”
“哀家知道，说到底，你才是对华氏一族最忠心的人。皇上再有本事，要不是你威逼利诱想方设法把他找回来，哀家怕是现在还在冷宫里受委屈呢。”
“这呀都是微臣计划了多少年的，微臣为了这个计划，耗尽了半生的心血啊。”
“唉，你说你，这么多年，华氏虽然倒了，先皇还是看重你的，你竟然也没有娶妻生子，现在人都老了。”
木竟然咧咧嘴，“没事，人生无常，并不是有儿有女才是圆满的人生。微臣能看着太妃在这里气色好心情好的听炮仗声，微臣也就值得了。”
晨光高高在上，照射着片寒冷的大地。
华兰依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
“竟然，其实，私下的时候，你可以不叫哀家太妃，你叫哀家兰依，哀家也会答应的。”
“不了，太妃就是太妃。”
“竟然。”华兰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在了木竟然的手。
木竟然多年征战的老手，布满了坚硬的茧子。
“太妃，微臣做人，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你，也得对得起先皇。”
木竟然推开了她的手，“呵呵，太妃，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
华兰依的心头，有淡淡的失落。
她的喉结滚动，声音缥缈：“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魏明儒，而是选择了你木竟然。是不是我就能避免这样颠沛艰难的一生？我可以像是外面那些普通妇人一样过日子，也许也会有两个调皮的孩子，到处放炮仗。如果真的那样选择，应该也是欢愉的一生。”
木竟然听得这话，也没有太惊讶动容，只是淡淡笑着。
“说实话，太妃，你说得这些，微臣早在多少年前就想过千千万万遍。年轻的时候，微臣真的对太妃一往情深，直到太妃入冷宫很多年后，微臣的心里还抱着很多幻想。可是二十几年后的今天，微臣发现自己，早已经看开了，也释然了。”
“竟然——”
“太妃，时过境迁，我们都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你已经贵为太妃，有孝顺太妃的贤王和皇上。而微臣也已经阅尽千帆，找到了内心的平静。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年一年，微臣早把它变成亲情，恩情，和兄妹之情了。”
木竟然平和地说着这里。
华兰依的心里阵阵波澜。
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的一样，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太妃，其实你也知道，倘若一切能够重新来过，你还是会选择先皇的，因为你对那母仪天下的后位有着太深的执念。这也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还是对皇后心有芥蒂的最大的原因。”
华兰依垂了垂眼眸，她知道，木竟然应该是这个世间最最了解她的人了。
“太妃啊，世事无常，要知足常乐。不管我们年轻的时候如何耀眼还是卑微，最终我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们对那些事，就不要抱有太深的执念了。”
木竟然一介武夫。
华兰依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抬起眸子，怔怔地望着他。
他其实一直比她以为的更为优秀和出彩。
只是年轻的时候，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做过任何停留。
华兰依知道这一点。
木竟然也知道。
所以即使华兰依对他有了如今的好感，怕也是因为深宫里的寂寞得不到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