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动手动脚成什么样,素光气呼呼瞪了伏历离去的背影一眼。
一旁的赵嬷嬷就笑了:“夫人和侯爷的感情真好,不日定能子孙满堂。”
说到子孙,素光脸上又是一红。
离开清渠县的时候,许氏特意跟她促膝长谈过,让她到了洛京多听伏历的话,两人早些要个孩子,最好是头胎就生个儿子。可这孩子什么时候来得听天意,急也没用,素光便顺其自然了。这会子赵嬷嬷提到,素光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回屋看账本去了。
这偌大一个侯府,说容易也容易,说艰难也艰难。拢共两个主人家,吃穿用度能花出去多少?可宅子里面仆僮成群,出门就是马车伺候,丫鬟小厮一大堆,更有逢年过节各处关系要打点,哪里都要花钱,就伏历那点俸禄,根本养不了家,好在伏历封宣平侯的时候,皇帝赏赐了几个肥沃的庄子,靠着庄子出产的谷物和牲畜,一年到头吃穿是不愁的,多余的粮食拿出去换钱,好歹能支撑侯府的开支。
侯府的产业除了庄子外,还有伏历得的一些赏赐,别的官员人情往来送礼物等,堆满了大半个府库,素光这个下午特意把府库清点了一遍,各礼品都记载入册了,方便后面走动送礼。若是把东家的礼转送给西家,然后东西两家刚好别苗头,那可就有好戏看了,这样的错素光不能犯。
伏历平时是个对银钱不上心的,素光另外整理出来几千两现银,加上她自己从清渠县带来的银票,初略一算得有七千多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些钱放到别的王孙公子家里,也就是青楼里一夜风流,或者酒楼里几顿大酒,捏到素光手里,素光就动起了做生意的心思。
素光觉得还是做老本行的好,她对丝绸布料什么的最熟悉,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晚上伏历回来素光跟他一商量,伏历满口答应:“夫人是把赚钱好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以后为夫就靠着夫人养活吃软饭了。”
素光敲了下他脑门儿,惹得伏历哈哈大笑。
次日,素光就让人把青杏叫过来,青杏单独住在后院,下人们都知道她是素光的表妹,平日都以表小姐称呼她,一应吃穿都不差。青杏穿着一身新料子,下人一招呼就蹦蹦跳跳过来了:“表姐有事找我?”
素光使了个眼色,赵嬷嬷带着下人们退出去,素光指指椅子示意青杏坐下:“我打算在洛京开个绣坊,想让你做管事的娘子,你能做么?”
青杏眼睛一亮:“表姐想提携我管理绣坊?那真是再好不过,在侯府里好吃好住了几天,我都不习惯了,还是做事儿有意思。表姐打算把绣坊开在哪里?开多大规模?”
“暂时还没确定下来,只是有这个想法,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管理绣坊杂七杂八事情多又累人,你能坚持得住么?”
“表姐愿意把绣坊交给我是信任我,再苦再累我也能坚持下来,表姐只管放心。我跟在荷娘姐姐身边好几个月,如何进货如何辨丝都学会了的,一定兢兢业业把绣坊经营好。”
“那就好。”素光很高兴,青杏年纪虽小但还是很不错的,在清渠县的时候,她和芸香一起跟着女先生念了一些书,见过一些世面,走出来落落大方,一点不怕人,说话做事有条有理,很是那个样子。素光就想,果然女子还是要念些书好,识得字懂得一些道理,事儿都能做得更齐整漂亮,以后她若是生了女儿,一定要让女儿多读书。
素光让青杏下去准备着,有空的话可以到街上多走走看看,寻摸哪里有合适的铺面,看看别家绸缎铺子,绣坊都是什么样的。这些事儿素光也能派别人做,但她想锻炼锻炼青杏的能力,做错了也无妨。
刚坐下没多久,下人就来报说,傅小姐来了。
傅小姐自是傅元芬,素光想起那日去傅伏吃饭,临走时跟傅元芬说过有空过侯伏这边来玩儿的事,当即让下人把人请进来。
伏元芬笑嘻嘻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个比她还小一些的提着竹篮的小丫鬟,待跟素光见了礼,伏元芬就吩咐丫鬟:“你自己去找别的丫鬟玩儿吧,不用跟着我了。”
那丫鬟把竹篮放到桌子上,福了一福后退下了。素光看着丫鬟脸生,上次在傅府时没见过,就问了傅元芬一句:“这是你新得的丫鬟?”
伏元芬笑着说:“我平时用的那个大丫鬟今日闹肚子了,就临时找了她来跑腿,二嫂嫂没见过也不奇怪。”
素光哦了一声没多问,转头去看傅元芬带过来的竹篮:“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
伏元芬开开心心将竹篮外搭着的布揭了,里面还有个精致的八宝盒,揭开盖子,里面是几块香甜的猪脯肉,炸得干干脆脆的。伏元芬献宝似的将盒子推到素光面前:“这是府里蜀中来的厨子做的地道益州府美食,想着二嫂嫂是蜀中人应该爱吃这个,就给你送过来一些。”
“有劳你想着我。”素光微笑,她是青州人,最爱吃的是青州蜜团,反倒不大喜欢大鱼大肉之类,难得傅元芬特意给她送过来,素光便吃了几口。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素光就叫人把府库里的好料子取出来几匹,送给她用。傅元芬眼睛都亮了:“多谢嫂嫂,正愁夏日没有烟紫的缎料,嫂嫂就送我了。”
“你喜欢就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好。”素光看她把布料批在身上试了又试,想着她那里刚好有一套头面和这个颜色的料子相配,便把傅元芬带到后院厢房里坐着,亲自把头面拿来给她试戴。一试果然合适,素光索性将头面也大方送给了她,顺便就问了她洛京闺阁里如今最流行的是哪些衣料款式。
傅元芬格外高兴,一一都讲了,两人又说了些话,山南海北地聊,从哪家小姐诗吟得好,谁谁谁又和谁定了亲,聊到菜市口谁被断了头,大多数时候都是傅元芬在讲话,素光在一旁听,偶尔说几句话不至于冷场。素光倒是头一回知道,一个闺阁小姐,竟然知晓这么多事情。
说得太热络,傅元芬直接在侯府用了午饭,聊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叫上丫鬟依依不舍离开了。素光用绢帕一抹额头上的热汗,心道还好今日没有太多事情要忙,否则还顾不过来。
晚上伏历回来,素光将傅元芬过来的事情跟他说了,伏历微微拧眉:“元芬小时候不爱说话,顶多就是见到长辈行礼问安的时候会出声,平时安静得跟只小猫似的,没想到长大了竟然变得这样话多。”
素光随口就说了句:“人的性子总是会变的。”
伏历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两人洗漱毕了就要休息,素光正在换寝衣,伏历一指她的脚下,也就是床边的位置:“那里落了个东西。”
素光闻声就俯身去捡:“奇怪,每日都有着人打扫,怎会无缘无故落了东西。”待她将捡起来的东西拿到烛火旁一看,顿时惊呆了,那是个巫蛊娃娃,扎着密密麻麻钢针的身体上写着素光的生辰八字。伏历见素光脸色一变,一把将东西从她手里拍开,提高嗓子就喊来人。
内院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站了一地。
伏历把巫蛊娃娃丢出来,脸色凌厉:“谁干的?”
一院子人大气不敢出。
伏历相貌俊朗,笑的时候确实好看,人畜无害极了,可他发起怒来也是真的吓人,到底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又官至高位多年,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军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招架不住,何况一院子妇人,当时就有几个小丫鬟吓软了腿,一屁股坐在地上,低低哭泣起来。
伏历懒得看她们,把赵嬷嬷叫来,让她严查此事,赵嬷嬷一脸肃容应下,紧接着转过身,先把经常进夫人房里打扫的两个丫鬟叫出来问话,两人都哭着说不是我。一轮审讯下来,没有一个人承认,这恰恰显得谁都有嫌疑。
素光看伏历还要发作,上来拉住他的手:“或许真不是她们,内院除了她们,今天还有别人来过。”
“你说元芬?”
素光也不想怀疑元芬,在她眼里,元芬爱笑又爱动,挺热闹一小姑娘,看到她就像看到芸香一样,素光是真的很喜欢她,否则也不会送她那些布料和头面。但是除了元芬还有谁可怀疑呢,她毕竟来过内院。
素光突然脑子一激灵:“还有一个人!跟元芬一起来的那个丫鬟!”
是了,一到侯府元芬就吩咐丫鬟自己去玩儿,在素光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她去过哪里?
问起下人,竟然好几个人说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丫鬟来过,只有一个先前被吓哭了的小丫鬟结结巴巴说她提水浇花的时候,好像在夫人门口看到过这样一个人。
就是她了。
可是,这丫鬟这样做究竟是出于元芬授意,还是别人心怀歹意派来的,对付素光的同时一箭双雕,也陷害了元芬?背后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