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倒不在意张荷娘自那之后坎坷的经历,两人一聊,发现张氏竟然十分合适,当下认真跟她核对了招聘条件和细节:“每日二十文,一个月六百文,可以休息两天,如果做得好,当月还能获得一百到两百文的奖励……”
“得到两百文奖励有什么讲究?怎么判断做得好还是不好?”张荷娘一脸认真。
素光:“比如织的锦缎比别人精美啦,数量比别人多啦,想出新织法啦……名头多得很,我一时也想不过来,伏历,你拿个纸笔把这些内容记一记,以后还可以酌情添补。”
张荷娘见素光说一不二,颇有威信,也就越发信任她了,想想一个月能挣六百到八百文,中午管饭,养活儿子绰绰有余,她也就在证明做工的契书上痛快摁了手印。
“不过,我有个条件。”摁了手印后张荷娘咬咬牙,还是把心中牵挂的事说了出来,“我儿子还小,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我在这边做活儿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儿子带在身边?我保证不会因为儿子耽误做正事儿。”
“没问题啊。”素光想一想也就同意了,“只要你能兼顾两头。”
张荷娘这下真是喜不自禁:“那我明日就来上工?”
素光摸摸鼻尖:“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我们绣坊目前才招到你一个人,织机都还没送过来,丝线等材料也没准备好,你大可晚几天再来。”
张荷娘顿时觉得想象中的好日子岌岌可危。但也没说什么,新店伊始嘛,准备不完善可以理解。
相比张荷娘的忐忑,素光倒觉得十分开怀,有了第一个愿意来干活儿的,那第二第三个还会远吗?
正月二十那日,许氏带着芸香并一些家什到县里来了,素光站在门口笑呵呵迎接她们:“娘和芸香一路幸苦,饭已在锅中闷好,洗把脸就可以吃饭了。”
许氏倒不着急吃饭,早就知道素光买了个大宅子,到底有多大,她也是第一次瞧见。本来许氏觉着,再大能大到哪儿去,城里寸土寸金,能买到乡下院坝一半大小就很可以了,结果进来一瞧,呵,还是一大一小两个院子,院子间不直接连通,中间有条曲径通幽的石子路,还有一些假山花木做装饰,一并起到遮掩的作用。这样一来,一走进去,满眼看到都是新鲜事物,就觉得这宅子真挺大的,不愧是有钱人家用来讨外室开心的。
素光陪着她们四处逛了一圈儿,让母亲和妹妹自己选房间,一并交给许氏一大串钥匙:“以后我要忙绣坊的事儿,家里吃穿这些,还得娘多操操心。”
许氏接下钥匙很是感慨,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跟着女儿进城享福的一天,她笑了:“土里刨了半辈子,如今在这又大又舒适的宅邸住着,只怕还不习惯,正想找点事儿干干,你们的饭食尽管交给我来做,脏衣服也只管换下,端给我洗。”
素光捂嘴笑:“那娘不成老妈子了。”
“我又不能帮你做别的事儿,也只能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上面上点心,你们吃好喝好,也能过得轻巧快活些。”许氏这话是发自真心的,把面馆交出去的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既想到死去的丈夫,也想到一双女儿,芸香还小就不说什么了,唯有一个素光,她觉得亏欠良多,从大女儿生下来,就没让她过过好日子,反倒事事都要她操心。
许氏又想起一件事儿:“后面女工招齐之后,你要管她们午饭,是不是要自己做?要不就我来做?”
素光想了想:“我之前是打算请个人来家里做,顺便把我们一家子的饭菜都解决了,娘想做也可以,只是别太累着,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许氏眉开眼笑:“做点饭食有什么累的,这点事儿都要请人办,简直就是花冤枉钱。你娘我别无所长,就做点吃的还能入口,只管交给我。”
“娘多费心了。既然许氏想做,素光也不阻拦,把每日的菜钱柴火钱等按月数给许氏。
招人这事儿还是没有素光想象的那样乐观。自张荷娘来了之后,倒是有几个年轻女子上门来问,其中已婚妇人居多,有些人抱着怀疑的态度,问一嘴就回去了,有些将信将疑留了下来,到头来林林总总,也才招到七八个人。
素光算过账,绣坊至少要二十个女工才开得起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便去找牙人推荐了几个妇人过来,每人给一笔中介费,这才把招人的问题解决。
虽有小摩擦,总归不影响大局。正月二十一是吉日,绣坊就在这日开张。
大门旁边两挂高高的鞭炮在掌声中噼里啪啦响起来,喜庆的味道一下子起来了。
这是许氏和素光早就商量好的,先前乔迁新居没放鞭炮,过年过十五也没放,这次新店开张,怎么着也要放几挂,不怕高调,就图个喜庆热闹。
大红绸布落下,时锦阁三个大字,在天光下灼灼生辉。这名字文雅又好懂,叫人一瞧就知道里面有当下最时兴的锦缎布匹,而素光用这个名字,其实只是因为前世,她家的绣坊就叫这名儿。
正激动热闹着,老唐提着酒来道贺。素光在县城认识的商人不多,老唐算头一个,为人爽快利落守信用,值得结交。另外,就是顾老板也来喝了一杯酒。按理说,顾老板和素光家走得并不亲近,也没太多交情,开聚兴面馆欠顾老板的那一百两银子也早已还清,两家的往来就该淡了,但顾老板还是特意来道了声恭喜。素光笑盈盈接纳了这份好意。
织机咔嚓咔嚓响,忙忙碌碌的日子就在飞舞的丝线里一天天消逝。
许氏揽去了家中大半活计,素光倒有很多时间和绣娘们蹲在一处,研究别家卖的好的布匹用的什么织法,当下卖得最好的布料是哪些等等,还要照管绣娘织娘们的日常,她给每个绣娘安排了个小桌子小凳子,可以任意放自己想放的东西,绣娘们很满意,都道东家贴心。忙起来的时候,素光几乎能一整天不出绣坊,还是许氏把饭送到,她才回过神,原来该吃午饭了。
转眼一月过去,第一批布料新鲜出炉。